闻恪拎起风衣,抖了抖披在肩上,一手揽过一个,问:“年终总结写完了吗?”
怀里的小青年们虎躯一震,好像醒酒了。
三更半夜,打不到车,段扬握着手机,哆嗦着身子,冷的直跺脚。韩晓钧手扶树干半弯着腰,被几个人架着胳膊,吐得满脸通红。段扬心疼自己的兄弟,想了想:“待会儿坐车更容易晕,旁边就是旅馆,我给你开间房凑合一晚吧。”
韩晓钧摇了摇头:“别乱花钱。”
这片儿除了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也是段扬等几个警员管辖值勤的区域。队里只有值班床位,宿舍又离得远,有时夜巡到凌晨,路上再耽搁些时间,无法保证充足的睡眠,第二天脸上全挂着黑眼圈。
如果能在附近有个落脚的处所,方便他们休息,闻恪这样想着,滑开屏幕查找这一带有没有正在出租的房屋,半分钟后,系统按距离和租金筛选出最合适的一条信息。
地点,茉藜小区。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长发下一章就“咔嚓”。
第3章
姜以安用后背抵住门,在玄关处静默几分钟,抬脚换鞋,摁开灯,把钥匙扔上茶几。屋内空间不大,布局单一,摆设精简,是个单居室。
他走进卫生间,拧开龙头去听水流的声音,心情慢慢归于平静。碎裂的镜面将他的脸从中间割开,姜以安望向镜中的自己,眼里有陌生也有厌弃。
冰凉的自来水把手指冲的泛红,刺痛的感觉纾解了他内心的压力,肥皂在掌心翻滚几遍,姜以安洗好手,用挂钩上的毛巾擦净,转身回到客厅。
几秒钟后,他拿了把剪刀回来。
姜以安看着自己过长的头发,黑如鸦羽,糟乱而烦心。小区门口就有理发店,他不敢去,不敢出现在公众视野,口罩和帽子也无法带给他绝对的心安。他在无声中尝试隐忍,但失败了,于是揪起发梢,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利落又痛快。
参差不齐的长度,落了满身的发丝,姜以安眼神打晃,动作稍滞,忽然失控地抬起左手,盯着那三道暗红色的疤痕,在尖锐金属碰到皮肤的刹那,克制地扔掉了剪子。
厨房有揭开了包装的泡面,调料包扔在灶台上,姜以安忘记之前是因为什么而耽搁了吃饭。他重新将壶里的水烧热,倒进纸碗拿锅盖压住,后退两步,背脊贴着沾满灰尘的砖墙,双臂交叉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耐心等待。
黑暗中,隐隐有东西在蛰伏着。姜以安的意识飘出去很远,恍惚间,他看到了曾经热烈的自己,站在聚光灯下淌着汗,通过声音,话筒,与他热爱的世界对话,拥抱鲜花与掌声。
可是现在,曾有过的辉煌,荣耀,早已化作徒劳的虚妄,他从神坛跌落沼泽,短暂到只用了一周的时间。铺天盖地的谩骂与诋毁,一句胜过千万句的赞扬,姜以安直到摔的头破血流才明白,真心善变,美好易碎,没有什么能够长久。
极度压抑的情绪导致胃里又开始反酸,面泡好了,姜以安强迫自己端起碗,刚喝进去一口热汤,翻涌而上难以遏制的恶心令他暴躁地把纸碗扣进水池,干呕数次后,用自来水潦草地漱了漱口。
他也想活的像个正常人。
姜以安晃回客厅,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窝进沙发里。月色在窗前淌了一地的银白,他望着,安静着,身体内里却任由遭受到的痛苦拉扯着他不断下沉,窒息感仿若涨潮的海水弥漫过头顶,他溺水了,他渴望呼吸。
不知从何时起,他丢了喜悦,只剩哀伤。
姜以安滑进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蜷缩起身子,抱住膝盖凝视眼前的五线谱纸。最近两个月,他已经写不出曲子了,折断的铅笔,翻了毛边的纸角,涂黑的音符上染着泪水的痕迹,他伸手抚摸皱巴巴的纸面,五指用力碾压,想要把它展平,试图恢复原样。
麻木地重复着动作,倏地,姜以安攥紧手里的纸,泄愤般揉成一团,随便扔到哪里都好,只要别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就算意识浑浑噩噩,他仍然清醒地明白一件事。音乐是他的全部,是还能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支撑,如果他连这件事也丢弃……
姜以安用胳膊隔断外界的声音。他埋着脸,捂住耳朵,深深地将视觉与听觉藏进臂弯下,唇齿间有断断续续绝望的呢喃:“救救我吧。”
姜以安呜咽:“谁来救救我吧。”
铁栅栏门“吱呀”响动,噪音划破夜色,闻恪颔首与值班保安打过招呼,领着手下们回到宿舍。嘱咐段扬安顿好早已不省人事的韩晓钧,闻恪径直上楼,脱下风衣,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