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环抱着烫过金的夹宣制成的地契,乐的嘴巴都合不拢,等于顺天府衙外送走了刘思罔,回过头来,便见陈淮安胡子拉茬,就在不远处的石狮子后头站着。
他倒好,这半天的时间,一直默默跟在后头,不该他出场的时候,就绝不冒头,这会儿刘思罔走了,他倒出来了。
俩人相视一笑,锦棠道:“走,回家我给你们烧菜去。”
从科考到乡试,再到会试,葛青章和陈淮安几个都已经习惯了等放榜,唯独锦棠每一回都心怀跃跃的。明儿一早放榜,能不能踏进金殿,就等今夜三更的榜了。
锦棠做饭,嘉雨烧火。
这傻孩子,除了读书甚都不懂,就唯独烧火烧的好。
锦棠今儿格外的高兴,挽袖子洗罢手,嘴里哼着小曲儿,就开始摘菜了。
“嫂子,徜若我考中了进士,你得赏我点儿什么?”嘉雨笑嘻嘻问道。
锦棠屈膝在灶边削完了笋站起来,亦是在笑:“你想要甚?只要能考中,嫂子都满足你。”
嘉雨侧着脑袋,灶里火呼隆隆的响着。他道:“我还想看嫂子穿上白纱衣,光着脚,再跳一曲踩曲舞。”
踩曲舞,是端午治曲时,踩曲的姑娘们跳的。
她们旋唱旋跳,滑白玉嫩的脚丫子将酒曲踩成块,而后发酵,最后,拿这曲子酿酒。
锦棠小的时候每逢端午必踩曲,陈嘉雨带个瓦罐儿去打酒,蹲在渭河边看锦棠边唱边跳,边骂曲子太烫烫红了自己的脚,一看就是半晌。
那时候娇媚,漂亮,爱笑爱闹的酒肆大姑娘,时不时还会跑过来,捏捏陈嘉雨的耳朵了。他坐在渭河畔,听着她唱的歌谣,听她时不时的骂曲子,跟葛牙妹绊嘴儿,一听就能听上一整天。
笑着摇了摇头,锦棠道:“那舞只有未嫁女子跳得,嫂子嫁人这么久,腰都硬了,早就跳不得了。”
嘉雨两只小鹿似的眸子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不停眨着:“再看嫂子跳回踩曲舞,我便死而无憾喽,考进士,作官啥的,其实我全没兴趣。”
这傻孩子,真是又傻又可爱,单纯的就跟案上的嫩笋儿似的。
锦棠道:“傻孩子,兴趣算个甚?你得作官,娶媳妇,生上几个孩子,一个男人一生这几样子都足了,才叫功成名就。”
陈嘉雨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可爱又认真的样子,恰是个小孩子冒充大人,一脸稚气又老而在在。
不过也确实,今科会试,他是年纪最小的举了呢。
菜全是回来的路上,由锦棠自己挑着买的,新鲜的嫩笋改刀,用腊肉爆了,路上瞧着鳜鱼新鲜,遂买了两条,拿酒糟烧了一大盘,再烧个素白菜,蒜泥蒸个茄子,鲜香扑鼻的一桌子,配上饱满晶莹的米饭,一出锅,仨男人都疯了一般,风卷餐云,一扫而空。
等到三个男子吃罢了饭,她和如意两个一起进里间儿洗碗。
齐如意向来勤快,今儿更勤快,给锦棠拿红糖调了一碗冰粉,压她坐在凳子上,边洗碗,边道:“二奶奶,咱们到京城也有些儿日子呢。”
锦棠唔了一声,依旧在吸溜着冰粉。
齐如意于是又道:“可您一回也没放二爷进过卧室,如此下去,咱们啥时候才能有孩子?”
锦棠明白了,齐如意这是赶着要叫她和陈淮安圆房了,这傻子,从一开始跟着锦棠,就当自己是给陈淮安作妾的,待主母忠心耿耿,当然,随时准备着伺候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