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站姿挺直,理着一头梳齐的短发,被大人围住,仰头乖乖地答着话,又在大人转身后一刹冷下脸来。
二十岁的齐谨逸好奇心与玩心一样太重,看着小孩变脸便觉得好笑,穿过人群去问那位小朋友:“小朋友,你是花童?”
见有人来,小朋友又挂上笑脸,却没应他的话。
猜他是答话答得厌倦,齐谨逸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又体谅小孩辛苦,好心弯身下去,问他:“要不要去吃甜品?”
小朋友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英俊青年,歪了歪头,片刻后答:“好。”
齐谨逸便笑起来,“你知不知后厨在哪里,带我过去。”
后厨里有帮佣忙来忙去,桌上布满盏盏小食,却都是大人口味,齐谨逸一一看过去,转身问小朋友意见:“我叫人去给你买回来,o不ok?”
难得懒人如他善心大发,小朋友也很赏面,点头说好,他便又问:“你爱吃什么?”
好像之前都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小朋友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抿起唇线认真地回想,而后说:“……芒果。”
齐谨逸拍了拍他的头,思索片刻,问:“那,杨枝甘露,可不可以?”
小朋友实则很少吃甜品,只听他说了名字便点头,“好。”
“整天点头,头都要掉了。”齐谨逸少见小孩像他样乖巧,不轻不重地捏他下巴,直到看他孩子气不满地拍开自己的手,才笑出了声,转头打电话叫人送甜品过来。
花园中高高低低点着晚灯,身侧尽是胭脂色的、香槟色的、伸手可折的繁花。二十岁的齐谨逸解开领带,陪初初相识的小朋友坐在花前,合吃一份又甜又腻的冰凉甜品。
小朋友垂着眼睛慢慢咬大粒的芒果,又一粒粒抿下酸甜的西柚,吃相过分斯文。
“好像小大人啊你。”齐谨逸觉得好玩,轻轻戳他额角,“不喜欢热闹?”
小朋友转过脸,不算客气地反问:“你喜欢?”
一丝骄纵露出了些微端倪,齐谨逸好笑地装作震惊,“哗,露出原形!”
小朋友还不会翻白眼,只不屑地往下扯了扯嘴角,却又不忘道谢:“谢谢,甜品很好吃。”
齐谨逸一向体贴惯,下意识地回:“那下次再带你吃。”
咬了咬塑料匙尖,小朋友问:“还有下次?”
后日就要返英国,又不知眼前这实是谁家小孩,齐谨逸仍是硬着头皮心虚地应了声:“当然,吃甜品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似是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小朋友细声地嗤笑,却没拆穿他,只看着大宅窗中透出的片片灯光,浅浅叹了声:“好亮。”
分不出他说的是“好靓”还是“好亮”,齐谨逸还是配合地点了头,又看小朋友转过头来,指了指他耳骨上的钻钉,“这个也好亮。”
齐谨逸一瞬警觉,严肃地教育小孩,“不准学大人乱打耳钉!”
小朋友没忍住,翻了个不太熟练白眼送他,“我才不会。”
“又扮小大人。”齐谨逸再次戳了戳他的额角。
二十岁时的夜幕柔柔铺开,耳畔有虫鸣细响,旋律悠扬的弦乐从大宅内隐隐传来。齐谨逸收拢起小朋友吃空的塑料盒,向他伸出了手,“走吧,要回去了,等下大人会担心。”
如果是平时,按小朋友的性格,该会甩开他自己往前走,可此刻的他唇上还留着芒果与椰汁的甜味,伸在眼前的手掌看起来也坚实有力。
所以他伸出了手去,牵住了眼前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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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叶倪坚戴着发带,眼中好似聚着满满灿亮日光。
十五岁时的下课铃仿若世间最动听的乐音,他拨了拨一头直竖的短发,把手中篮球抛向某人的座位,“走啊子筠,打球啦!”
凌子筠轻巧地接住直线飞来的篮球,手掌旋起,将篮球立在指尖转了转,又抛回给了站在班级门口的叶倪坚,“不去不去,功课还未写完!”
“好学生啦你,”叶倪坚当他们班级是自己班,走进来顺手拉过张空凳,坐到凌子筠身边,“放学后再写啦,我陪你坐图书馆!”
凌子筠好笑地望他一眼,“那怎么不放学再打球?”
“对喔,那样还可以打久一点!”叶倪坚拍拍额头,咧嘴笑起来,“那你快写功课,我陪你。”
“才十分钟,陪什么。”说是这么说,凌子筠嘴角还是划出了弧度。
放学后的球场空空旷旷,叶倪坚自己遍遍练习着灌篮,凌子筠戴着耳机坐在场边写功课,听他收集的cd碟。
身边人影一闪,是叶倪坚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你在听什么?”
凌子筠扔了包纸巾给他擦汗,取下一边耳机递过去,“自己听。”
“张国荣啊,好老气。”叶倪坚笑他,却没将耳机取下来,只向后靠住椅背,慢慢平复着过速的呼吸,又侧头去看他写的功课,“这么用功,成绩又好,怎么不考圣安华?”
凌子筠微微眯起眼,嘴角的弧度浅浅,心想那样不就遇不到你?嘴上却答:“圣安华有什么好,烂学校,规矩好多,又恶又严。”
叶倪坚大笑出声,“听谁说的啊?明明很好!”
听谁说的?
凌子筠一刹恍惚,又回过神,放低手中作业本,探过身去拿叶倪坚手里的篮球,“不写啦,走,打球!”
少年于球场上笑闹跃动,被放在一旁的耳机里男声温软,淡淡的汗味被风卷散,十五岁的夕阳美得像他们一样,将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
英国似是永远那般阴雨连绵,二十五岁的齐谨逸慢慢开着车,闲闲应付曼玲在电话那头的关心,“知啦知啦,后年就回来,好不好?”
“还要等后年?!”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曼玲瞪大眼睛的模样,“你留在那边做什么,度假啊?英国又不好玩!”
“那就去意国——”齐谨逸腾出手,打了坐在副驾闷笑不停的jas一下,对曼玲说:“你不要这么惊惊乍乍好不好,给我朋友看笑话!”
“旁边有人?怎么都不跟我说——”曼玲立刻收敛了语气,软软地责骂他,“不讲了不讲了,不理你了!我去看看凌筠,他今天回来都没吃晚饭……十五岁的小孩都在想什么?怎么一天一个样,明明昨天都还乖乖的——”
“十五六岁,不是功课失意就是失恋,”齐谨逸尽心替她提供思路,“小孩子,带他出门玩玩,吃点甜品,哄哄咯!”
听曼玲念念叨叨地挂了电话,jas终于放肆笑出声来,“你这个姐姐,真是好可爱!”
齐谨逸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是这样的啦。”
jas边笑边对镜补妆,又问:“那个凌筠又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