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若他听从仙君的安排,不再多问其他,只安心长留此处……有何不好?可以不惧宗门,可以自由来去,可以……以活人的身份,生活,成长,老去——而不再是一缕早亡的无定游魂。
可……
自厌无比地狠狠咬痛了自己的下唇,他眼中一霎漫上了雾似的凄楚,终于鼓足勇气再度低低开了口:“那日在国师塔里……”
明知鬼君此刻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可他却仍是说了下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那日,情况那样危急凶险,鬼君为我……为了救我……”
割下了一缕心魄予他,维系住了他即将消散的魂魄,教他免于魂飞魄散——
眼角,隐隐有水光闪动,他便一次又一次地眨眼,“可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其实那时,我贪生怕死,根本没想要替鬼君挡下那一剑,也……不愿替鬼君挡下那一剑。不过是那契符自带的命令,我没法抵抗……”
——若他有令,你得听命于他;若他有难,你得舍命救他。一切皆因最最开始,他应下了那声“我愿”……
既是说出了口的承诺,便总要做到,方才不愧为人,无愧于心……对吧。
苦涩无比地抿了抿唇,他强忍着泪意,紧紧按着心口,轻声说着:“我……一直都很自责,当时为什么要犹豫,要迟疑呢?明明鬼君待我那般好……于是我便常常在想,要是再重来一次,要是再有机会,我一定会主动些……”
风弄枝梢,繁花纷落。
望着那朵白花悠悠坠地,他自嘲地扯起嘴角,垂下眼去,终于落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