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神客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杨帆,郑重地道:“不管贺兰敏之当初种种荒唐,本来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那些荒唐举动,已经天下皆知,这样一个人,名声已经臭了,天后一旦开辟新朝,怎么可以蒙上这样的污点?
而且贺兰家族已然人丁稀落,对天后的大业能有多大的助益?天后年迈,再来一个幼主,这新朝一旦开辟,如何能够长远?苗某为天后披肝沥胆,忠心耿耿,岂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杨帆沉声道:“于是,你就联系丘神绩,来了个斩草除根?”
苗神客道:“丘神绩也是天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也是最热衷于天后称帝的一员武将,他与老夫同在天后身边做事,熟的很口老夫一介文人,自己办不了这样的事,当然需要用到他()。”
杨帆道:“于是,你授意,丘神绩动手,策戈了桃源血案?”
苗神客道:“没错!我们当时已经决定,弃贺兰氏而用武氏!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天后雄才大略,虽是巾帼,男儿不及,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女人总会有些感情用事,明知道贺兰氏不及武氏对她登基助力更大,却因为憎恶武氏,而取舍不下口我们当然要为天后分忧。”
杨帆双目一张,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激动地道:“就为这,你们就把一个村庄所有人杀得干千净净?”
苗神客淡淡地道:“那村中贺兰氏的人自然是一定要杀的,而贺兰敏之的亲生芋到底托付给了谁,那个跑来告密的人也是只知其事,不知其详,我们哪知道谁才是贺兰敏之的野种?全杀光了,那才安全()。你知道改朝换代要死多少人?一切可能阻碍天后登基的障碍,都该变成踏脚石,百余个村夫蠢妇又算得了什么?”
杨帆的手微微地发抖,他咬着牙,冷笑道:“说的好!一切阻碍天后登基的障碍,都该变成踏脚石!天后登基在即,现在,请你也变成天后登坛告天,龙袍加身的一块踏脚石吧!”
苗神客慢慢转过身去,背对杨帆,双手负在身后,昂起脖子,吁叹道:“老夫已等候多时了。等,也是一种煎熬,你动手吧,老夫很高兴能借你的手得以解脱!”
杨帆紧攥着刀柄,强捺着快意一刀的冲动,冷笑道:“杀你,只恐脏了我的刀!念你能把真相合盘托出,解我心中所惑,我留你一个全尸,你自缢吧!”
苗神客扭过身,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杨帆两眼,意味深长地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与草木同朽,再也没人知道,有些事却能流传后世,其原因仅仅是因为有一条漏网之鱼!重耳漏网了,于是有了晋文公;勾践漏网了,于是吴国灭亡了。年轻人,希望你这条漏网之鱼,来日也有一番大作为……,”
杨帆的眉头不禁又是一皱,苗神客的这番话有些突兀,品来大有玄机,他是什么意思?
苗神客并没有给他机会细细品味,他已举步向正堂走去……一条腰带搭上房梁,一双长满老年斑的手,稳稳地把它打了一个死结。
苗神客望着面前轻轻摇晃着的绳环,黯然自语道:“老夫身为大唐臣子,食大唐俸禄,却利欲熏心,助纣为虐,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害了。如今我就要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惭愧,真是惭愧啊!”
那双老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浑浊的泪,苗神客轻轻拔下头上的木簪,头发披散下来,覆住了他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