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见?到过村里没人照顾的孤老死时的模样,活着的时候瘦骨嶙峋又?脏又臭,死了直到尸体烂掉才被发现,无亲无故更没有人愿意去屋里把尸体抬出来,最后为了避免传染病和节省请祭司的丧葬费,一把火连屋子一起烧了个干净。
而婴孩的消失就更加简单无声,尤其失去了父母或父母无力抚养的婴孩,小小的一阵寒风或者少吃了两顿,母亲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转眼就消失在了泥土里。
救济所里有女人就是那么失去了孩子,脸色蜡黄时常说些疯话,和婚礼上的新娘一样让乔安害怕。
但那女人对孩子极好,她们这些干活的人能多分一块黑面包,那女人就经常把面包掰碎了,分给边上没吃够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们。
乔安有时也被当成孩子——她被劳伦斯亲自送来,多?少会被另眼相看,因而只被安排搓搓洗洗或者在厨房里打下手的工作,从不让她靠近住了病人的屋
子,也不?让她照顾快要过世的老人,最多?被管事安排做孩子的保姆,给小孩子换换尿布什么的。
管事不?知道劳伦斯跟这个姑娘是个什么关系,想着至少别让人死在这里,再安排些杂活别净吃白饭,加上小姑娘干活麻利又能吃苦,劳伦斯问起来他也有话好说。
而来到救济所的第二个月,乔安在头上蒙了白布。
她始终担忧着家里的父母,那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也猜想自己这么贸贸然地往外跑,父母大概已经急坏了,若是知道她在这里,肯定会纠结着?亲戚朋友来把她带回去。
但乔安打从心眼里害怕回去,跑过一次再回去,父母更要急着给她找婆家把她嫁出去了——若是要她嫁人,她宁愿下半辈子在救济所里做这些苦力粗活,救济所里这么多?孤儿,她即使不?嫁人,大概也能养孩子养到吐。
这样的心情之下,将自己献给神明就成了她能找到最好的选择。乔安剪短了头发,蒙上了白布,来救济所主持葬礼的祭司学徒顺便为她完成了仪式。
蒙上了白布之后,乔安奇迹一般地再也不?怕钟塔的钟声了。她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在钟声响起时静静祈祷,感恩神明赐予的光明与恩泽。
乔安又?拜托路过的行商传了口信给家里,把自己献给神明也可以为她洗刷干净村里那些龌龊流言,她的父母或许可以因此放心一些,不?再唉声叹气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救济所里她不是唯一蒙上了白布的姑娘,事实上流落到了救济所的女人大多会走到这一步——为了不?被丈抓回去,为了不?被父母抓回去,为了求一条活路——因为这件事,救济所的管事可是跟伊莱诺主祭掰扯了好长一段时间。
别以为管事不?知道教会那所谓供应食宿到底有多?少水分,投奔过来的女人除了耕种教会的祭田还要自己开垦土地修缮房屋,有时候还要从商人工匠那里接些缝花边折盒子的零工维持生计,而她们收入的什一税,哪一次也没见教会少收过。
那些女人的生活艰苦,却又无处可去,离开了教会她们根本没有活路。这样一个个后半生绑死在教会船上的免费劳动力,伊莱诺主
祭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而救济所的管事深知,要是他让教会割走了这波领主老爷的韭菜,领主老爷就能割了他的脑袋。
管事唯一庆幸的,就是伊莱诺主祭实在是个好说服的人,虽然没有路西恩说服伊莱诺主祭那么容易,还得咬牙讨价还价地做出些让步,但最后好歹是把人都给保住了,一个都没让教会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