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辫摔了个屁墩,终于想起疼了,不过她反应本来就有点慢,眼睛迷迷糊糊已经挂上泪了,嗓子里还没冒出声音来,她一抬头看见木慈三人,先是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眼泪簌簌流下来,小声道:“你们来救我了?”
“嘘——”木慈食指比在嘴上,看着她血淋淋的十根手指,露出不忍来。
麻花辫的眼泪立刻憋回去,用袖子擦擦脸,实在忍不住抽泣的声音,就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神色倒比之前坚毅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木慈问向左弦。
“等艾巧咽气。”左弦淡淡道,“我想这里就结束了。”
这句话说来轻松,却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掩护着麻花辫回到了外环楼的二楼观察情况,陆晓意等人已经回到房间里了,不光如此,他们还在厨房角落里看到了板寸头的尸体。
看来老人们不管用后,他才是少爷喝的第一味药。
内环楼的喜宴还在继续,棺材微微震动着,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尖锐的唢呐声直穿云霄,像是为艾巧而悲泣。
木慈抿了抿唇,他又想起艾巧最后的那声惨叫,就像余德明的死换取他们的生一样,今天他要等待艾巧的死,来换取他们这些人的生。
“我不该给她希望的。”
木慈并不后悔救下艾巧,可是他的行为,无疑给了那个女人希望,给予她一根在生命最后一刻死死抓紧的稻草。
令她不得安宁,在最后一刻仍然要饱受煎熬。
如果可以……
木慈宁愿土楼干脆了断地结束艾巧的生命,也不愿意她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
先前的两个站点,都没有给予木慈这样深刻的不适感,这座死寂无声的土楼,有一种潜伏在平静之下的压抑跟绝望,它的闭环仿佛囚笼,困在其中的人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
大多数人都回到房间里休息了,只有陆晓意端了两碗热水过来,递给木慈一碗。
“谢谢。”
木慈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棺材,喜宴还在继续,没有人去理会棺材里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挣扎哭嚎。
“我陪你吧。”陆晓意居然没走,“在她最后一程,我们俩送送她。”
木慈转头看着陆晓意,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她?”
“我是很想杀她,可是她不该这样死去。”陆晓意淡淡道,“这不是她的错,就像那些想活下去的老人杀了蜜蜜一样,他们也不想那样,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人受不了惊吓,叫出声音,本来就是本能,没有训练过的人被丢进这种地方,要是能立刻适应,那岂不是现代社会的失败。”
木慈愣了愣:“这是个笑话吗?”
“算是吧。”陆晓意靠在栏杆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知道吗?在所有的宠物里,只有兔子保留着野兽的本能。它们经常会突然死亡,不给主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那是因为兔子很弱小,几乎所有野兽都是它们的天敌,一旦受伤就会被捕食,所以它们本能会隐藏自己的状态,直到没办法隐藏为止。”
“可人类却一无所知,不明白为什么兔子一生病就会死,以为它们是很脆弱的生物。”
“我们就是这样的兔子,同样的弱小。”陆晓意勉强笑了笑,“而艾巧她们就像被宠坏的小猫咪,太习惯安逸的生活了,可惜我们的主人不是什么善茬,更不会对我们报以任何同情心。”
木慈望着她。
“这不是她的错。”陆晓意轻声道,“她不该接受这样命运,是火车的错,不该因为几句惊叫就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是我们实在太弱小,没办法反抗,所以只能责怪……责怪,只能憎恨……那些还没办法适应的人。”
木慈轻声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舍弃一些人。”陆晓意看向木慈,“这就是火车上所有乘客的生存法则。”
因为我们实在太无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
刺眼的阳光照在木慈的眼皮上,他不适地伸手挡住,看见另一张床上的左弦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也要苏醒。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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