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木慈点头,“喝药的大少爷死了,陆晓意她们虽然还没醒,但是一定是安全的,我们去找麻花辫,能救一个算一个。”
两人矮下身体偷偷摸摸往大门处绕去,木慈又回头看了一眼苦艾酒,问道,“您这位中国通是要留在这儿看守呢?还是跟我们来?”
苦艾酒露齿一笑:“这种有趣的事,怎么少得了我!”
内环楼的天井被占得满满,一出去铁定会被发现,只能到外头再找门路进去,三人偷偷摸摸顺着角落找到一面矮墙爬出去,总算平安无事地回到外环楼。
潜入并不算是很顺利,因为内外两层楼都摆着不少桌子,走了没两步,外环楼的客人就瞥见他们仨,大多数都以为他们是在里头吃席,忙连声追问起来:“左家老大,我听说这新娘子是外头来的,那叫个貌若天仙啊,您见着没有?”
“我哪有那个福气,管家还叫我帮忙呢,这儿实在腾不开手,你们吃好喝好啊。”
左弦演技精湛,身份转换就在一瞬间,立刻其他人打成一片,甚至不少客人听他们要去忙事情,还挪开板凳给他们腾出了一条空路。
摆脱开宾客之后,三人很快从外环楼绕到了内环楼的后头,大概是因为人手都在前面忙活的缘故,这会儿显得格外冷清。
“到你表现了。”左弦侧了侧头,对苦艾酒示意道,“这点对你不算什么吧?”
苦艾酒耸耸肩,他看着人高马大,身手居然还很灵活,一下子顺着矮墙就蹿了上去,手一抬就能够到二楼的栏杆,没折腾几下,人已经爬进内环楼里头去了。
木慈看得目瞪口呆,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跑酷爱好者。”左弦淡淡道,“放心吧,有个站点需要他从二十层高的大楼上跳到另一栋楼上,也没出过事。”
这是放不放心的事吗?!
“心里难受吗?”左弦忽然问道。
木慈一直盯着楼上看,生怕会出什么意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左弦淡淡道:“我记得在福寿村的时候,我让你松开林晓莲的那个决定,让你很生气。”
“怎么,这会儿要跟我开始翻旧账了?”木慈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转身来看着左弦,微微一笑,“我记得我道过歉了。”
左弦哑然失笑:“我当然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艾巧现在还没有死,你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林晓莲当时也没有死。”木慈避而不答,“我也放手了。”
左弦望着他,似有深意地微笑起来。
你待人人都好,也就意味着对人人都淡漠。
不分亲疏远近地帮助他人,是木慈本身的习惯,而绝非来源于对任何人的偏爱,也不期望任何回报。真有意思,看上去如此富有爱心、情感充沛的人,却如此理智残酷。
林晓莲、余德明、艾巧、麻花辫,他们对木慈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
“怎么不说话?”木慈又问道。
左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很努力地在活下去,又随时可以毫无怨言地死去。”
“这不好吗?”木慈挑眉,“我还以为在这种地方,本来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这很好。”
好到让人忍不住好奇。
过了一会儿,木慈实在闲着没事,又忍不住说道:“原来天井里的棺材的确是给大少爷准备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安排,这也太不吉利了。”
“这种叫寿材,意思是生前准备的棺材。许多老人都会提前为自己准备,免得到时候出事了,折腾得匆忙,让人走得不安心。”左弦解释道,“大少爷生下来的时候死过一次,虽说活过来了,但谁也保不住他会不会突然就死了,久病的孩子跟快死的老人没什么差别,都得提前准备,只是我们对这些习俗都不太懂,看见就以为死人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木慈摸了摸鼻子。
左弦非常从容不迫地叹了口气,看木慈的模样就像在教训一个连抄答案都不会的差生:“你忘了么?青旅里头摆着一书柜的风俗记录,你当我是白看的吗?只是那些东西我草草看过一眼,一下子没能对号入座,现在倒是能找到解释了。”
那些书,木慈也扫过两眼,这会儿已经完全忘得精光了。
很多人都认为刚看的东西会印象比较深刻一点,实际上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真正更容易回想起来的是根深蒂固的那些知识点。
比如木慈这会儿甚至能回忆起初中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想不起来几十个小时前,那阳光明媚的下午,他随手翻过的风俗志上到底写着什么字。
又过了几分钟,苦艾酒背着一身喜服的麻花辫往栏杆外露了个面,他对着左弦打了个手势,左弦立刻把木慈推到边上,平静道:“在边上看着。”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木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苦艾酒直接把看上去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麻花辫从二楼丢了下来,距离虽然不高,但是那架势看起来跟谋杀也没什么差别。
好在左弦站得正是位置,他把衣服脱下来形成个布兜,给掉下来的麻花辫做个缓冲,然后双手微微一掀,把人掀到地上,又重新把衣服穿上了。
苦艾酒也顺着墙壁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