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业?”
这一句却不知戳中曲断云哪个心事,他拉下脸来。
“这事谁都该问,偏偏你不该问。与其操心这些事,时掌门还是先活过今年吧。”
时敬之到底不是省油的灯,他摸摸下巴:“那只能劳烦曲掌门随我们走一趟了。”
曲断云朗声笑了片刻,又上前一步,仍是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单看这场面,仿佛时敬之才是作恶的那个。
“多亏你送上的宝图佛珠,太衡离那视肉只有一步之遥。我已将命令传达下去,将其宣告天下前,须得我这掌门的首肯。要是我因此遭歹人毒手,视肉还是不要现世为好。”
曲断云右手掌心向上,虚虚一握。
“时掌门,你的性命可在我手里。你若硬来,视肉所在区域会被炸为飞灰。”
闫清闻言看了时敬之一眼,眼中满是担忧。苏肆则拿腔拿调:“好一个太衡掌门,你明明比那吴怀更适合赤勾!”
曲断云冷哼道:“我太衡除魔卫道数百年,人有人的待法,妖邪有妖邪的待法,曲某无愧于心。”
苏肆磨了磨牙,刚要上手,便被药到病除旗拦住。他一句“软骨头”刚溜到唇边,又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无他,时掌门的笑实在有点吓人,仿佛兑了粘稠蜂蜜的鸩酒。
“多谢曲掌门赐教。”时敬之欠了欠身,语气十足真诚。
曲断云被那笑骇住,险些后退一步。他见时敬之散了戾气,便伸手扶住昏迷的许璟明,眼看着要下屋檐。
“掌门,不追吗?”苏肆异常乖巧地发问。
闫清还在担忧时敬之的身体状况:“你病得那样重?万一咱们拿不到视肉,那可如何是好。”
“无需惊慌,不到翻脸的时候罢了。”
时敬之动作一顿,语气笃定。
“曲断云的确没说谎。可他不是真神仙,哪晓得世间万事——兴许有别的解法,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只有视肉才能救命’的说法反而比较……奇特。”
瞧那态度,曲断云似乎对时敬之有所不满,没必要顾及时敬之的情绪。要是国师想要视肉,曲断云的说法理应是“视肉已经到了引仙会手里,你完了”。他更无须坦言“只有视肉才能救你的命”,哪怕直接拿视肉威胁,时敬之也不会轻举妄动。
曲断云言辞之间,分明认定时敬之还有机会得到视肉,甚至在有意无意地刺激他的竞争之心。明明怎么看,占优的都是曲断云。面对时敬之这么个小门派掌门,曲掌门的态度着实谨慎过头。
……就像他知道,时敬之有极大可能夺取视肉似的。
想来阎不渡的视肉也是“神仙主动赠予”的,这会是巧合吗?
有意思。难不成那视肉,也是欲子百年大业的一环?更有趣的是,曲断云提到百年大业时,没有半点面对“受害者”的愧疚,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羡慕。
往日时敬之对生欲万般执着,八成会选择性无视这类细微蹊跷。现今本欲满足,他前所未有的冷静。冥冥之中,仿佛有无数双手将他朝视肉的方向推。
越是这样,他越要小心才是。
“走,是时候将‘宿执’送回地府了。”时敬之微笑道。
屋檐之下。
沈朱只见阳火碎成漫天火星,死人烟再次被风扬起。只是瞬息工夫,那“画中人”便无影无踪。悄无声息之际,仪式用的面具悄悄回到原来的位置。
台下赤勾教徒还在山呼“宿教主”,仪式的气氛从未如此热闹。尽管自家“少教主”还在古鼎上被钉着,教徒们已然陷入狂欢。八位护法、护教交头接耳,不知在商量什么。花惊春拿起吴怀的扫骨剑,径直拆下剑柄,朝众人展示剑柄内的粗糙部分。
“不信者可查阅教内记录,剑柄内应刻有赤勾纹样。”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但她还是全力将嗓音提到最大。“这把扫骨剑是假的!宿教主护我神教!”
“宿教主护我神教!”院内赤勾教人士也连带着吼叫起来。“赤勾神教千秋万代!”
花惊春提着那把假剑,转向吴怀。后者面色意外平静:“你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