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岚一骨碌爬起来,急火火撕开信件。那信的信纸不怎么地道,但行文和印鉴朱印,无疑是太衡内部的习惯。他抖了抖那信纸,又细细看过上面的内容:“……纵雾山有变,见信即归?这么急?”
“兴许是安插在陵教的人得了风声。”探子想了会儿,正色道。“昨夜那柴衅突然带心腹离开朱楼,肯定有所动作。”
“那也是昨晚的事,消息哪走得这么快?”金岚想到拔营、撤法器,头整个大了三圈。他们费了老大劲才弄好对付雾坟阵的法阵法器,怎么也做不到甩袖子就撤。
“说不定是在外游历的挂名长老,提前探得了魔教计划。”探子充分发挥想象力,“金兄,你对上面的东西熟,这信有没有问题?”
除了纸太破了,别处真的没问题,金岚苦着脸想道。他挑不出错,只得叹气。
“先让雾坟阵里的人全撤出来,在山边待命,东西别动营别拔。这信来得太快,我稍后修书一封,向最近的驻马点确定一下。”
哪怕真是在外游历的长老,既是太衡中人,肯定要通过太衡在各地的驻马点发信。此处鱼龙混杂,这信来得突兀,金岚不敢一下子照单全收。
要信是真的,他们扔了东西逃命也来得及。信是假的,他们也就耽误个小半日,接着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让伪造信件者得逞。
金岚深沉地定了计划,突然觉得自己也算个贤明的太衡人。
可惜他这贤明的气息没持续一个时辰,就被突生的变数打得摇摇欲坠——天刚蒙蒙亮,撤出雾坟阵的命令刚发出没多久,又一个爆炸似的信息被探子带了回来。彼时金岚正被太衡各队的管理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询问“撤离”缘由。
“枯山派找到了线索?不对,时掌门他们在这?!”金岚扒拉开围着自己的人,好容易喘了口气。
“是,周遭不少小门派都在议论此事。说那时敬之取了阎不渡留下的‘钥匙’,正往纵雾山外逃。”
“你说逃……”
金岚噎了一下,上回见面时,枯山派两人还与施仲雨、曲断云相谈甚欢。就算听说了见尘寺惨案,他的印象还是没能立刻扭过来。
现下枯山派为正道不齿,属于“见即抓”的范畴。人抓好,与见尘寺对质完,江湖中人自会肃清这颗小小的毒瘤。
道理他明白,一想到那是曾在鬼墓救过自己的人,金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不是正好?撤都撤了,正好抓枯山恶贼。”其中一位“老大不中用”的门人兴高采烈道,“金兄好歹是跟过施仲雨这等名人的人,再怎么也不该和我等沦落到一处。此次抓了贼人,正好与施仲雨撇清关系,说不准还能挣点功绩。”
金岚:“没正式对质定罪,别一口一个恶贼。”
帐篷里的人齐齐静了一瞬。
“金兄,你该不会与那施仲雨一样……我们晓得你下过鬼墓,但公私情分得分清啊。”
“我没说不去。”金岚揉着额角,嘴里发苦。他有种隐隐的感觉——他似乎被裹挟进了某条止不住的洪流,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停下脚步。事情到了眼前,他别无选择。
“也罢,我们都听说了‘枯山派到手线索’一事。赤勾、陵教肯定也知道了。”
金岚绞尽脑汁道。
“魔教没那么善罢甘休,外头八成会有场恶战。有不少小门派还在此地,你们随我一同前去,维护秩序为上。抓人一事,不需要强求。”
“这……”这不是看着功绩在眼皮底下跑了吗?
金岚正色道:“时掌门的实力大概在大师姐,不,施仲雨之上。反正我定不是那时敬之的对手。锄不了强,扶弱也算功绩。鱼与熊掌都想要,小心沾一身腥。”
“是。”
同一时间,朱楼附近。
原本晨雾茫茫,一切正常。然而闫清刚刚拔起慈悲剑,身周突然冒出来几十个陵教教众,像极了随剑出土的恶灵,个个气息藏得不似活人。
陵教之中,有这本事的人也是少数——除了各位长老,就只有身为精英、隶属于教主本人的“起尸队”了。可惜光瞧气势,起尸队不像是来迎接阎争的。
闫清握紧大剑剑柄,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阎教主,眼下的状况,你心中可有数?”
阎争叹气声比他还大:“没有。”
闫清无奈地扛起剑,望向这群人的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