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领命。”老总管双手托举过头顶,躬身趋步来到桌旁,朝楚临秋也行了个礼。
“楚大人,还请您理解陛下的一片拳拳舐犊之心,可千万别......”
“劳烦大点声。”楚临秋这会儿正被肩伤折腾得耳鸣目眩,只能勉强看到严正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他的任何话语。
但还未等他定下神去探究一二,新的打击却是接踵而来,直把他弄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故漠北忠王萧守真之孙萧岑年少投笔、威震戎狄、温良敦厚、才德兼备......’”
其实,乍闻前两句,寻常人都会以为这或许只是一般的封赏诏书,可未曾想到不久后,严正尖细又平缓的语调却有如惊雷在自己耳旁炸开。
他以手托袖将笔锋浸入事先研磨好的墨汁中,正待蓄力提写下一句,便听到自己的名字,“今京畿玄武卫都指挥使楚临秋年逾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良人与配。值萧岑亦未有佳缘......”
及至此处,楚临秋才总算明白过来,天子着自己即刻拟写的这道旨意不是别的,正是予萧岑一人的赐婚诏令!他方才特意提及亡母,如今又以“尊长”的身份做主为自己寻了一门“好亲事”,对象竟是才立了大功回京述职的年轻将军!
第八章 杖责
“陛下,万万使不得!萧岑屡立奇功,凯旋归来,当择良人,却不能如此草率。臣有一策,可彰显皇恩浩荡,亦能将其人彻底栓在陶都,折断羽翼。”
楚临秋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能从天子那满是阴霾的眼神中窥见一丝端倪 萧岑年轻力壮手握重权,他日必成大患。使之彻底为“美色”所迷,与其父一般沦为温柔乡里的傀儡,才是上乘之策。
若非皇室无适龄公主,圣人倒真不一定会出此险招。只是......电光火石间,楚临秋又嗅到了更深层次的味道:天子在拿自己牵制萧岑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用他来掣肘自己?忠佞仿佛天生就不是走在一条道上的人,哪怕短期被彼此惑了心智,时间久了也必然会出现分歧,更何况二人都恰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刚强脾性。到那会儿两相斗得元气大伤,自然就给了武安帝将京师军、戍边军统统收归中央的机会。
而他楚临秋若想破解此局,就要抢先一步提出看起来更为可行的计策,不但能就自己于水火之中,更能回报萧老王爷在北域的深明大义及敦敦教诲。
想到这里,都指挥使大人决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搏上一搏,就像奉朔十三年,被折腾得只剩半口气的那次一样。
故而他执笔的手凝顿了片刻,随即于绢帛上倏地划出一道斜线贯穿南北,随后颇为无奈地走到桌边屈膝跪下,垂首道,“臣擅自损毁圣旨,当罚殿前杖责四十。严公公,行刑吧。”
“朕看你是想被处以车裂之刑,与你那不识好歹的父亲同葬一处山坟。”
果不其然,武安帝被自己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臣子彻底激怒了,他随手拾起案上的香炉朝楚临秋的额头掷去,被那人侧身及时躲过,却也因此牵动肩背处的旧伤,惹得其忍不住低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