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楚临秋面上的隐忍与痛楚之色,牵动了天子内心深处那点儿微薄的歉疚,他的脸色多少和缓了些,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一盏茶前你说有良策献上,如今怎的不提了?可是突然发现,朕意已决。”
“是。”楚临秋微微垂首,一双眸子直盯着跟前的地面,嘴角下撇神情晦涩难辨,“建光三年,臣之生母不就是因为忤逆了陛下,才同父亲一道,落了那般下场?”
“大胆!!!楚九商你敢这么同朕说话,不就是认准了有你母亲这块免死金牌?如若朕将它摘下,你还剩下什么?”
“一文不名。”
“......”楚临秋不答,只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低垂的额发被冷汗和着死死贴在脸侧,乍看之下倒有几分当年的光景。
因此,武安帝的态度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软和了下来。
他本是阴晴不定之人,这般作为亦无甚稀奇,甚至连宫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九商啊,朕会想到用你与萧氏结亲,除却那萧岑对你有意,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昨儿个,你母亲臻儿曾托梦来,对朕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有个家室,莫使前程耽误了自己。如此,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朕向来视你为亲子,又岂能不尽心为你谋划?”
“.…..”许是忆起了自己的亲母,楚临秋略微有些动容,但他紧随圣侧十余载,多少清楚此乃天子惯用伎俩,因而在接下来的一炷香里,任凭高卧榻上之人如何威逼利诱均不吭声。
气得武安帝当真着内侍把人拖出去,于众目睽睽之下重责四十大板,并发狠道,“打!!给朕重重地打!!!楚临秋你今儿个若还能剩下半条命,明儿就得给朕穿朱插翎迎亲去!!!”
“陛下!万万不可!大人、大人有伤在身,恐无法承受......”
“.…..”武安帝只随意拿眼一瞪,便成功令老迈的忠仆噤了声。其实无论楚临秋反抗与否,此事都已成定局,而天子之所以当堂发作,无非是借机排解自己连日来积累的怒气罢了。
他对这孩子实在爱恨交加,以至于一时间都有些迷惑不知该如何对待。
第九章 代价
因为鬼迷心窍忤逆了大祁的至圣天子,都指挥使大人已经在这廊外生受了二十大板。及至终于过半的时候,他已疼得汗流如柱,面色发青了。可饶是如此,这人也依旧双唇紧抿,凤目微阖一语不发,只暗中几乎咬断牙根默默忍痛。
期间,正巧在宫闱内值守的几名校尉得了消息急冲冲赶过来问询,却仍未从上司口中探知事情原委,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有一臂宽的竹板接连落到楚临秋背上。每承受一回,那人都要极短促地吸上一口气,随后便瘫软下来,再度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