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坐在窗前,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轻柔。风中带来美妙的花香,还有手边香茗的醇香,而又听着他那总是元气满满的朋友讲着一个让人觉得内心柔软的故事,这一切都让花满楼心生欢喜,他笑着说:“听你这么说,他当是个有赤子之心,璞玉之质的年轻人。”
“赤子之心,璞玉之质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师父肯定为他操碎了心,你见过谁家后辈闯荡江湖还带着仆从的。”陆小凤大喇喇的说完,冷不丁的想到花满楼当初要从花家搬到百花楼来时,花家是百般不愿意,最终还是花满楼坚持,花家那边才松口,但一开始时花家那边还是给配了小厮来,等花满楼一切安好后,那小厮才回去了。
思及此陆小凤就干咳了一声,话赶话道:“说来那仆从当在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戒备的盯着我。除非是我这个人太过于讨嫌,不然可就是深知那祝小哥儿的心性。”
说完,陆小凤又觉得自己踩坑了,要知道花满楼的百花楼是对任何人开放的,这在一开始自然不能分辨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小凤又咳了一声。
花满楼斟了一杯茶,准确无误的推到了陆小凤的方向,皱了下眉道:“你是担心他会被居心不良之人利用?”
陆小凤总担心自己还会踩坑,就不走心道:“我哪里担心了?”
“是吗?”花满楼微微一笑,“我是觉得你对他的喜爱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陆小凤觉得这话还真不好反驳,就只有低头喝茶,等他半点不斯文的灌了半杯茶下肚后,一拍大腿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那祝小哥儿根本就是有着花满楼你的心肠,西门吹雪的外壳——我得承认当他以西门吹雪的款式,用崇拜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心里比吃着豆汁就驴肉火烧还爽快。”
一个字:爽!
花满楼哑然失笑。
陆小凤美完,又想起他今天新结交的朋友祝长生祝小哥儿。正如花满楼所说,他涉世未深,却又身怀武艺的确实很容易被人瞅准了这点加以利用,不过年轻人总得要经受点磨难,璞玉也是需要打磨的,再说了他身边不还有个老江湖样的仆从吗,关键时刻总能提点一二吧。
关于这一点,只能说老江湖魏子云十二分想呐喊:臣做不到啊!
不说从一开始魏子云就被他家主子牵着鼻子走,就是他家主子根本就不一般人,这天底下能名正言顺管他的可一个都没有,便是宪宗他老人家早三年就驾崩了,如今谁还敢管皇上?
而且魏子云悄悄瞄了眼不远处正在跟一群小乞丐郑重其事道谢的他家主子,仍旧还不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别以为他没听着那群小乞丐里有个熊孩子,在背地里管他家主子叫“呆子”。
若想说清楚这件事,魏子云觉得还得从他们化侠客为剑客步入江湖时说起。
他家主子,也就是当今天子认为只化侠客为剑客还不够,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被人认出来,尤其是作为天子的他,那就得变得叫其他人纵使相逢应不识。
魏子云在旁边听着。
天子沉吟片刻后道:“我想我的性格是越偏离我本来的性格越好。”
打个比方来说,本来性格是高冷,那若是熟人突然遇到个和他长相极为相似,却是笑得比三月桃花还醉人的人,或许第一时间可能认错,但再想就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
大意是这样没错。
于是乎,魏子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家主子,从原本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少年天子,变成了现如今这样的…愣头青,一根筋,呆瓜等等,反正就是一言难尽。
说来魏子云还全程围观了他家化名为祝长生的主子,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靠出卖色相,不是,是一板一眼的卖糖人的。他当时就想了就这样的皇上,别说是朝中的诸位大臣,便是大行皇帝从皇陵里爬出来都根本不敢认的,好吗?
偏差也太大了!
魏子云当然不会承认他当时竟然还想掏几文钱去买个糖人回来,那可是皇上吆喝着卖的糖人,都能当传家宝了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魏子云的内心在无语凝噎的同时,还生出几分震撼。
先不说皇上他现在这副模样和原本在朝堂中的皇上偏差有多大,因为即便是有偏差,他本质上还是高高在上,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位,可皇上他竟然能放得下身段,融入到市井中,不怕有损颜面的帮着贩夫走卒叫喊,现在更是平易近人的和小乞儿们打交道。如果不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又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皇上他果然是当世明君!
而那边,成为初入江湖又不怕虎的年轻剑客但其实是当今天子的顾青,他正一丝不苟的扮演着‘祝长生’,更今天帮他找人的一群小乞丐道谢,因为他们后来帮他找到了人,所以是他现在欠着他们的,于是他想了想就从朱红勒金丝的荷包里往外掏金叶子。
登时小乞丐中的头儿,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子就嗤笑道:“你要是想给我们金子,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你以为就我们几个能守得住金子?”
顾青看向魏子云。
魏子云慢了半拍,才想起来他家主子现在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剑客,还得他这个老江湖来把舵,于是就恭敬的点头道:“小儿握金,如怀璧其罪。”
“是我疏忽了,可你们帮我找回魏大哥,我不能不报答你们。”顾青想了想,眼前一亮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教你们一套武功防身怎么样?”
“你要收我们为徒吗?我看你也没有要收徒的意思。”那领头人的小子将他的伙伴们护在身后,挺直了背直视着顾青,硬气道,“这世上只有师父才会把一套武功传授给弟子,就这样还有做师父的藏私不肯全教弟子,我可是知道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的,所以你既然不会收我们为徒,那就不用说什么教我们一套武功了,我看你是很厉害,你随便教我们几招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招数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小小年纪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便是魏子云都忍不住侧目。
“可我是真心要教你们一套武功,用来感谢你们帮我找回魏大哥的。你若不信的话,我这就演示给你看。”
顾青这话说的魏子云又是莫名的感动,又是诡异的不适。
魏子云这心里百感交集着,顾青就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根碧绿通透的竹棒,就在他们眼前的空地中演示起了打狗棒法。
他在过去这半个月里,已经对现如今的武林有了大致的了解。像他之前所在世界里少林寺和丐帮独大到可互分武林的情况,早已经不复存在,反而出现了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等门派百花齐放的架势,这怕是与当朝太平的氛围有关,到底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武林和朝堂,这双方的势力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这也是如今这个世界里的丐帮声名不显的重要原因。
可相比于其他门派,顾青对丐帮还是有着在他洁癖症可允许范围内的天然好感,谁让他以前就和丐帮帮主称兄道弟呢。
以及,顾青他还想要建立他自己的情报网。
以前是有灵鹫宫,现在朝堂中倒是有个和江湖有“沾亲带故”关系的六扇门,不过六扇门不能用来做情报机构。此外,天子独自掌控的情报组织,在大行皇帝前有过东厂,曾一度还成立过和东厂抗衡的西厂,全部借由宦官来领导,直接对天子负责,不过先前东厂和西厂尾大不掉,再有宦官作乱,到了宪宗时就将东厂和西厂取缔了。
顾青还在考虑是否起复其一,而且东厂或西厂的起复和顾青现在想有个江湖中的情报网,两者间并不冲突,而如今的丐帮虽然没落,可论起消息传递的灵通性,还有人数众多,丐帮有着其他帮派所没有的优势。
除丐帮外,顾青其实还对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青衣楼”感兴趣。据说这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有一百零八座,每楼又有一百零八人,这加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势力极为庞大的组织,而且组织严密,只是江湖中极少有人甚至于青衣楼内部的人都不知道楼主是谁。
顾青有兴趣知道,但现在还是先从丐帮做起吧。
打狗棒法本就是丐帮帮主才会有的绝学,其威力可见一斑,由顾青使出来,便是只会几招几式的小乞丐们都看直了眼睛,更不用说老江湖魏子云了,他看的入迷,还不自主的拿着他的剑比划几招,越看越是觉得这套武功有莫多高深之处,绝非普通的武学招式。
只,“少爷,您就这样把它教给他人,您师父那边?”
刚才那小乞儿说得对,当世武学传授基本上是师传徒,父传子,基本上没有把自家武学传授给他人的,便是传,也不过传个一招两式,哪肯把一整套绝学随随便便就传给他人。便是他家主子再是真龙天子,可教他武功的师父自是要约法三章的吧?
魏子云说这话时,也并没有遮掩,那群小乞儿自是听到了。他们没说话,就听那呆子说:“可他们不是他人啊,他们帮我找到了魏大哥你。”
魏子云:皇上您老是这样,臣的脑袋都要打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