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初在码头……” 季维知欲言又止。
当初在码头,他听到盛绥要离岸的消息后,跌撞撞地冲到船边,沙哑地喊,不要走。
男人出来时嘴唇似乎比平时白,站姿也别扭,但季维知只顾着求他把自己带走,一个劲儿地哭,在人家怀里乱扑乱踹。现在想想,应该是碰到不少伤处才让男人疼痛难忍地黑了脸。
但小孩不懂,还以为是盛绥忍受不了自己——他年纪小,一事无成,混不吝,让人失望——结果哭得更厉害。
小维知看着将要离去的宽阔背影,抽泣着问:“你非要走,是怕我连累你,对吗?”
偌大的码头,海天一色,哨音回荡。唯独没有男人的回答。
“你嫌弃我…… 你不要我了……” 季维知抽泣得更凶,“对吗!”
盛绥艰难地摇摇头,可季维知却不信了。
于是这两年他飞速成长,成倍地努力,一边向上爬一边隐忍着情绪,有性子不敢使,有脾气不敢发,学着做盛绥那样成熟、虚假、完美的成年人。
“码头那次,对不起。” 盛绥显然也想到往事,道着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没想到你会在那待一整晚。我以为……”
季维知不想听道歉。
两人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
半晌,静寂的房间里同时响起两句话。
“其实我……”
“这些年……”
季维知的表情尴尬,嘴角抽两下,“你先说。”
盛绥正要开口,只听门砰地一下被推开,外头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二爷!你没事吧!” 是白安贤领着服务生,拿药箱进来了。
季维知危险地眯起眼。没来得及叙旧就被这一下拉回神,他胸口气都不太顺了。
白安贤毫不知情,一心关照老朋友的伤情:“他打你哪了?肩膀能动不?药箱我拿来了,先敷哪儿?”
说着,他回头不忘骂季维知,“满意了?能不作了吗?以后再欺负人,甭管你哪个局的,我直接找你上司谈!”
都被这么说了,不欺负欺负人还真说不过去。
季维知咬咬牙,跟白安贤杠上:“放心大胆去说,能让您抓到我半根小辫子都算我失职。”
白安贤指着他:“等着。就你拿名单威胁二爷这事,萧上校也不会轻饶你!”
“正好,投诉箱还没满呢,您记得多写点。” 年轻人窝着火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想起什么似的,季维知又退回来,往茶几上重重拍下一张纸,摔门走了。
门被撞得弹回墙上,咣咣作响。
白安贤懵着,反应过来后气得直跺脚:“反了真是!他刚对你也这么凶啊?真是翅膀硬了!” 说着他连连咳嗽,“咳咳…… 气得我肺疼。你哪里疼?我把陆医生叫来瞧瞧吧?”
盛绥哪里都不疼,就是被白安贤吵得脑袋疼。他把双手双脚都活动个遍,示意自己没事:“你让让,我拿个东西。”
“啊?你真没事?” 白安贤侧身让开。
盛绥没接茬,径直取了季维知留的纸,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字迹——
《使用重点专线的厂家须知》
那是方整的印刷字,红头白底,排列着二十多家工厂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