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管一殿的狼藉景象,于榻侧坐下,抚一抚孟重光额头妖印。
那地方对孟重光来说敏感得紧,只是随手一触,便惹得床上人浑身一缩,把苍白的脸埋入软枕间,似是在逃避什么。
徐行之微叹一声。
既然孟重光不肯对他敞开心扉,那他自己寻个缝儿推门进去便是。
心头之伤哪怕再痛,也不能一味捂着不治不疗。徐行之不喜欢让冗余的事情阻拦在自己与孟重光之间,更不希望孟重光只身一人背负太多本不该由他背负的东西。
徐行之仍记得在蛮荒时,自己试图探其识海,却险些被那浩瀚如海的悲伤没顶。
在徐行之记忆里的那个孟重光爱笑爱闹,无所顾忌,不为万丈红尘所困,不为千条俗规束缚,是个自由恣肆、天真有邪的孩子。
……至少他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深沉忧郁,仿佛背了一整个世界在身上。
徐行之抒出一口气,俯下身来,将微冷的额头贴至他额头妖印之上,自言自语道:“重光,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孟重光从床上猛然惊起时,夜已至深。
门外凄风呼啸,闷雷滚滚,从黄昏到现在,竟是落了半夜的豪雨。
起始孟重光总觉得心间空落落的,记忆里凭空多了一段陌生的空白亟待填补。他捂着睡得发热的脸颊,直着眼睛思考这片空白源自何方。
过了很久,他才恍然。
……他竟没有做梦?
在师兄陪于身侧时,孟重光发梦魇的次数会减少一些,然而多数时候他还是无法摆脱这跗骨之蛆似的心魇折磨,唯有在惊醒过来后拥紧徐行之,甚至无理取闹地开始一场索要,才能确证怀中人非是他的幻梦一场。
徐行之蛮荒之旅伊始,做的几场怪梦,也均是孟重光难以抑制心中冲动,从而犯下的孽事。
待分清此处是何处,今夕是何夕,孟重光连鞋履都顾不及穿,赤脚就踩过一地碎片,急急朝外赶去。
孟重光上衣领口略有些松垮,心口处更是有些奇怪的烧灼感,可师兄还在外面关着,他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他猛然拉开殿门。
空气中隐有腥气,不知是源自于被淘漉一遍的泥土,还是土内遭受淹泡的蚯蚓。
果然,徐行之还等在殿外。
他倒是没亏着自己。若是在这等天气下还不知好歹,以天为盖地为庐,怕是会冻死。于是他把“闲笔”化了一床厚实的被褥,大剌剌躺卧在冷风穿堂的回廊安睡,丝毫不顾殿外有没有弟子往来。
可以想见,明日风陵又少不了闲言闲语了。
——师父被师娘驱出殿外淋雨,无奈只得自打地铺,惨绝人寰,骇人至极。
不知是不是受寒的缘故,徐行之露在被外的半张脸苍白得惊人。
孟重光气得直咬唇,一声不吭地上前去将那人打横抱起,踢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殿门,向内走去。
一离了暖洋洋的被窝,徐行之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他也不急着下地,笑微微地窝在孟重光怀里,跟他打招呼:“……醒了?”
孟重光沉默地将徐行之咕咚一声丢到床上,随即欺身压上,身着松松垮垮的便服的青年压在那衣冠楚楚、并未解衣脱钗的人身上,着实有些旖旎。
然而这不算多么剧烈的动作竟惹得徐行之咧了咧嘴。
“怎么不敲门?”孟重光质问道,“下雨了,寒着身子怎么办?”
在质问之时,孟重光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不知何时起他养成了听徐行之心跳声的习惯,但他总觉得今日徐行之心跳速度与往日不大相同,但一时间又讲不出来是哪里异常。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要确证徐行之存在的邪念再度野火般升腾而起。
密密的亲吻兜头压下,孟重光惩罚一样地咬上徐行之的嘴唇,缠绵一番,手指则沿腰部攀上,掐上了一颗小小榴实,狠狠揉捏起来。
徐行之骤然抽了口冷气,竟像是疼狠了。
徐行之平日里很耐揉搓,这一口冷气抽得孟重光心头一凛,立刻撒了手去:“师兄?怎么了?”
徐行之嘘出一口长气,坐起半个身子,把那惊慌起来的人抱入怀里,意有所指道:“我没事儿。重光,你也会没事儿的。”
孟重光迷茫地被徐行之揽进怀里。
对面微冷的身躯内心脏火热,咚咚地有力跃动在他身体左侧,竟与他自己胸膛中的心跳声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