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抱着徐行之,将被子翕翕然顶出一片雪浪。
徐行之失神地望向床顶。
在抵死的碰撞中,他可以确认,至少现在在他身后的人不是一名随时都会离开消失的梦中客,这让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满心慌乱的徐行之莫名安心了下来。
此外,徐行之并不介意坦坦荡荡地承认,他十分想念这种刺激得让他心尖发颤的滋味儿,从身到心,皆是如此。
接下来数日,孟重光与徐行之滚遍了南狸宫殿的角角落落。
他们左右是不急着去做些什么的,钥匙碎片放在那里也跑不了,徐行之就由着心、由着劲儿,跟孟重光疯闹了许久。
某日,他闲来无事,拖着步子四下闲转,却在一处回廊下看到了陶闲与曲驰。
陶闲蹲在曲驰身侧,正在地上写画着什么,曲驰学着他的动作涂涂抹抹,两人看起来异常和谐。
陶闲敏感得很,听到足音便回过头去,看见徐行之,立即慌张地立起身子来,还未开口,脸已红了大半:“徐,徐师兄。”
徐行之披衣而立,孟重光的外袍于他而言稍显长了些,边角随着廊下风缓缓摇摆着,愈发显得他身材劲瘦高挑,骨肉匀停。
曲驰抬头跟徐行之打了个招呼,便兴冲冲地模仿着陶闲,一笔笔在地上涂抹着圈圈。
徐行之走过来,想在廊檐台阶边坐下,陶闲动作麻利地扶了一把徐行之的腰,又扯下自己的外袍,叠了两叠,垫在台阶上。
他温驯道:“徐师兄请坐。”
徐行之也不同他客气,就势坐下:“你倒是体贴。”
坐下后,他将暖热了的外袍褪下披在陶闲肩上。
陶闲有些惶恐,推搪了几下,徐行之啧了一声,他才红着脸接受,手指揉弄着衣带,局促道:“师兄,我先给你暖着。等你冷了,我再还与你。”
徐行之哪里会在乎这个,笑着摆摆手:“再说再说。……你们两人在做什么?”
陶闲害羞地:“曲师兄缠着我,要我画糖葫芦给他。自从上次我说给他听,他便惦记上了。”
曲驰听不出他们是在讨论自己,本是在一心一意地画他的糖葫芦,然而,当陶闲温存的目光落于他身上时,他却似有所感,抬头冲陶闲笑了一笑。
曲驰的五官均为“温文尔雅”四字所生,眉眼间自有陶然之色,只与他的目光接触,陶闲便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搭于双膝上的手指紧张地屈伸不已。
徐行之起了些玩心,用胳膊肘撞过陶闲后,故意在他耳边低语:“你与他可是道侣?”
这些日夜以来,徐行之冷眼旁观,只觉周北南与陆御九,曲驰与陶闲关系均是非同一般。
不过这并不算稀奇。蛮荒之中能有人搭伴,已是幸甚至哉,这群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在此荒原之中,长夜难度,又何必介意陪伴自己的是男还是女。
孰料,陶闲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反驳:“徐师兄怎么会这样想?我,我与曲师兄,是天壤云泥,不啻天渊,我怎么敢肖想曲师兄呢?”
陶闲话说得紧张,却极为真诚,这叫徐行之略有诧异。
陶闲望向曲驰,见他又背对着二人开始认真写画,向来躲闪的眸光中才敢放出无尽的崇慕之光:“我从未见过比曲师兄更温柔更好的人。在现世之时,我便一直想着曲师兄当年用一百灵石为我换糖葫芦的事情,特别可惜当初没能和曲师兄多说几句话……”
当初用两串糖葫芦敲诈了曲驰一百灵石的罪魁祸首干咳一声。
陶闲一谈及曲驰,口吃与害羞的症状便一扫而空,眼里尽是温情脉脉的神采。
“后来我长大后,便离开了茶舍,带着行李四处打听曲师兄在哪里。我当初年幼,实在不记得曲师兄是哪一门仙派的,只好花了两年时日,一一打探过去,只想着能拜入曲师兄门下,远远地看着他,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徐行之想,一串糖葫芦,几句暖心话,便让这孩子记了这样久,他的人生,想必也着实可悲可怜得很。
徐行之对这种乖孩子向来心软,便伸手摸了摸陶闲柔软的头发。
陶闲显然不适应这般亲昵的肢体接触,受惊小狗似的往后缩了缩。
徐行之也不介意他这样本能的规避,咧嘴一乐:“陶闲,你是什么时候当上丹阳峰弟子的?”
这几日,徐行之纸醉金迷,但脑袋也越来越清晰。
原主的记忆再没有复苏的迹象,眼见真相已近在眼前,徐行之再想逃避也是无用,不如帮孟重光取了钥匙,回到现世,找到九枝灯,当面问一问他,那一首“九枝灯在琐窗空,镜中惆怅见梧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他也想从这些人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虽然每人所知道的内容不同,但若是能互相补充,或许也能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来。
陶闲想了一想:“天定四年三月初三。”
“你倒是记得清楚。”徐行之一乐。
陶闲略带伤感地一笑:“怎么能记得不清楚呢。我三月初三上山时,桃花开得正好;三月初十的时候,满山的桃花都落了,曲师兄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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