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业已降临,客栈外的街道黑得如同渲染了墨。徒羡鱼涌上一阵困意,掩面打了个呵欠,打算上楼挑间房,听见白逢君琢磨着:“还不到睡觉的时间,这镇上又无玩乐,咱们做点什么好呢?”

徒羡鱼想说睡觉。

而白逢君一拍巴掌,有了主意,眼眸亮晶晶地看定徒羡鱼:“小徒,你会打麻将吗?”

“麻将?不会。”徒羡鱼摇头,这是她听说过却没有点亮的技艺。

“为师和你师兄会,我们教你就是,不过咱们三缺一,虽说三个人也能打……”白逢君扭头巡视,目光锁定在角落的店伙计身上,露出笑容,“小哥,反正你们没什么生意,搓几圈麻将?”

“不……”伙计摆手拒绝。

“来嘛,反正你也没事做。”白逢君推动轮椅,不由分说将店伙计给拉了过来。

四个人凑齐,众人——主要是白逢君——教完徒羡鱼规则,麻将在桌上摆开,搓动出如同雷鸣的哗啦响声。

徒羡鱼起初打得皱眉,老半天才能思索出打哪一张牌,渐渐的品出这种游戏的乐趣,搓牌搓得不亦乐乎,就是搓到后来手很累。

一连搓到子时。徒羡鱼困得眼皮几乎抬不起,却还有心继续牌局,被裴眠雪赶上楼去。她胡乱挑了间窗户不漏风的客房,把自己的被套铺开,脑袋往枕头上一挨,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打开怀表一看,时辰已至巳时。

徒羡鱼想到昨日辰时刚过,白逢君和裴眠雪就在催她起床了,今日却毫无动静,心中不由泛起嘀咕。难道那两家伙也和她一样不睡足四个时辰不行?

她撇嘴摇头,起身收拾了一番,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乾坤壶,推门而出。

客栈里静得很,门窗不开,光线昏昏,唯有见裴眠雪坐在大堂中,那处桌椅应是以术法清洁过,一尘不染、锃亮如新。他正对着徒羡鱼的视线,如檀乌发垂在身后,坐姿懒散萧闲。

裴眠雪在沏茶,用的是那套白玉茶具。

水恰恰烧好,裴眠雪用木夹将一小撮茶叶投入碗中,执起水壶,绕着圈往碗里注水,到八分满时将盖碗盖上,第一道茶弃之不留、倒进茶盘,第二道茶才倒入公道杯中,动作缓慢优雅。

“师父呢?”徒羡鱼嗅着茶香下楼,疑惑问道。

裴眠雪头也不抬:“他走累了,说先去寒山等我们。”

徒羡鱼:“……”

他有哪一步是亲自走的吗?

他走了,不就剩她和裴眠雪两人了,无聊的时候怎么打牌?

徒羡鱼遗憾地在裴眠雪对面坐下。

这人没有分茶给徒羡鱼的意思,手指在茶碗壁上轻叩,丢出一句:“要喝自己倒。”

“哦。”徒羡鱼立刻给自己倒了杯茶。

饮茶时分,她再度环顾这家客栈。

和昨日所见相同,这家店看上去灰扑扑、陈旧不堪,烤火盆摆回了角落,但没有往里面新添过柴的迹象。伙计不见人影,门和窗紧紧闭着,天光透不进来,大堂里仿佛飘着一层昏暗的雾。

徒羡鱼嗅出不安的味道。

徒羡鱼:“这家店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那不安的预感应验了。

——店伙计领着七八个蒙面人从后厨走出,手里或拿刀或举棍,本就贪婪的视线在触及到裴眠雪那套玉质茶具上时愈发凶狠。

“昨晚睡得好吗?”裴眠雪突然关切了一句。

徒羡鱼缓慢睁大眼。

他笑起来:“如你所见,这是一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