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从前捧戏子,他是知道的,那玉柳花,白云飞,不还都请上门了吗?
如今人家不上门了,白雪岚倒出门了,去逛什么梧桐巷子。
宣怀风只觉得喉咙一点一点的发苦,像吞了一肚子苦中药,那难受从里面渗出来。
「我不信。」他咬着牙,轻轻吐出几个字。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绝不该大惊小怪的。
何况,他又不信。
刚才等消息的二十来分钟,一分钟好像一年似的,现在时间在静谧的夜中走得快了,宣怀风只坐了一会,又听见大摆钟当当当地敲了三下。
再静静坐一会,不多久,又敲了四下。
虽然是夏天,夜里光着脚长坐,也有一点寒意也从方砖地透上来,贴着小腿跟,丝丝往里渗。
宣怀风无缘无故地,又想起那一夜,他躲在窗户外头,听白雪岚在房里低低唱的那几句《西施》。
「只觉得光阴似箭……」
「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
果然。
果然。
光阴似箭之后,跟着的,自然就是无限的闲愁恨。
可见喜欢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受苦的事。
白雪岚不过给了傅三几株人参,自己高兴成那样;白雪岚不过一夜不归,自己又难受成那样。
日后再有别的更大一点的动静,两人若是有更多的不愉快,岂不更是惨痛欲绝?
宣怀风想到这,叹了一口气,想无可想。
便低声哼那记忆中的《西施》唱调。
断断续续,把记得的一大段来来回回唱遍了,似乎心里不再那么抑郁痛苦,又不禁暗自想,白雪岚不至于如此。
困意渐渐卷上来。
大摆钟又敲响了。
这一次,宣怀风没去理会它敲了几声,闭上眼,把额头抵在小臂上,就这样伏在桌子上,无声睡了。
第七章
一大早,白雪岚从梧桐巷子的落花园里的屋子里出来。
清晨的院子里带着一股微微的凉,可惜这里头女人都爱用脂粉,连院子里空气也混着些微说不出的杂香,叫人不清爽。东边斜过来的一抹晨曦越过院墙,把大半个院子撒上金灿灿的颜色。
可白雪岚没空理会这些,朝着院门那头招招手。
那边泥塑似的站着的护兵看见了,忙把肩膀上的枪往上背紧了点,跑着过来,呵着脸笑,「白总长?您起得这么早?」
白雪岚往总理府走得勤,给赏钱更是极大方。
这些总理府的护兵,见到别人都凶神恶煞,对着白雪岚,那能把脸笑出一朵花来。
「嗯,」白雪岚说,「总理还在里面。等他醒了,帮我说一声,我公馆里有些事,先回去了。把我的车叫过来。」
护兵说,「您的车还没到呢。您那司机也没想到您起这么早,我琢磨着,怎么也要九十点钟的样子,才能从公馆那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