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把写了几行的白纸递到他面前,就着他坐床上的姿势让他写。
白雪岚便真的用左手刷刷写了几个词语出来,笑着说,「这就是谢谢,rci。我很喜欢这个读音,你跟着我读读看。」
自己首先轻轻读了一遍。
宣怀风就跟着读了。
「rci。」念完了,才知道自己又被白雪岚骗了一道,抬起眼瞥了白雪岚一眼。
不过人家辛辛苦苦当免费法文老师,说一句感谢也是应当的,也不好出言不逊,只能不做声,把纸笔要回来。
白雪岚看他那温柔的脸孔,胸膛无声无息地热了。
仿佛冬天放到暖炉子上烤了两个多钟头,缓缓的,里外焦灼起来,看着宣怀风正凝神思考着的俊美诱人的脸,心脏不争气地一阵乱跳,看见宣怀风要拿着纸笔从床头走开,情不自禁把他的手腕握住了,低声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身上过了病气给你吗?」
拉着宣怀风往怀里带。
宣怀风一时怕撞到他的伤口,不敢挣扎,犹豫中就被他拉到了床上,叫着问,「你干什么?」
白雪岚一只手挂在绷带上,身子侧过来,半条腿把他轻轻压了,浅笑着,「你倒猜猜我要干什么?啧,奇怪,你只出去逛了一天,我怎么就觉得你走了几年?听人家说过没有,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唇抵在宣怀风白生生的脖子上,火一样地乱亲起来。
宣怀风想不到他受了枪伤还死性不改,这样胆大妄为,急起来,双手往外猛地一用力,把白雪岚推得翻过去。
立即从床上滚下地,霍得站起来,怒道,「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可以信任。」
白雪岚被他推翻,顿时也知道自己坏了事,正自悔不该让欲火冲昏了头脑,想着觅词解释,不料宣怀风这一说,却刚好戳到他心里极在意的点上,翻身坐起来,冷着脸问,「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比不上你这种尊贵的司令公子?还是比不上林奇骏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少爷?」
宣怀风自得知他受了埋伏,着急起来,早上的事反而暂时没空理会。
现在听白雪岚提起林奇骏,心里不知为什么,闷闷痛痛的,恼人得异常厉害。
心忖,奇骏和他现在变了味似的,都怪白雪岚这个中途杀出的程咬金。
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竟然还为他中埋伏受伤担忧。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伤者可恶可恨,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索性头一昂,冲着白雪岚道,「就是!你什么地方比得上奇骏?不过有个当总理的堂哥罢了,仗着家里整日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你这种人,有靠山时,就是一方恶霸,没了靠山,也还是坑蒙拐骗,有什么了不起?」
白雪岚大怒,下死劲地盯了宣怀风片刻,咬着牙笑道,「好,你骂得我好!你以为没了我,你就可以和林奇骏欢欢喜喜过日子了?你只管等着罢。等那么一天,我人不在了,心也死了,看他们怎么作践你。也对,天底下最可恨的就是我这种人,没我这种人压迫,其他苦楚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像白云飞那样奉承老爷太太们,要你笑你就得笑,要你哭你就得哭,要你唱你就得唱,要你躺,你就乖乖儿地躺。他手腕上那个金表,你问问他陪了林奇骏几个晚上弄来的?」
宣怀风听不下去,狠狠跺脚,「你卑鄙无耻!含血喷人!」
愤愤往门外走。
白雪岚犹在他身后气愤得大笑,「我含血喷人?现在有钱的少爷谁不在外头玩几个人?你以为林奇骏为了你就甘愿空着身苦等?哈,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他大把的钞票,在外头捧的戏子何止白云飞一个?咏香班唱老旦的徐福彩、刚出道的玉晶莹,你问问他,都是熟人!」
声未着地,宣怀风已经冲了出去,趔趔趄趄地朝着菱花门去了。
白雪岚看他背影消失在透明而又沉静的暮霭那头,一腔怒火蓦地冷下来,化了一摊冰渣似的灰。
坐在床上,怅然若失。
不知怔了多久,他才唤了个听差,要把今天开车送宣怀风去年宅的司机叫进来问话。
司机一来,白雪岚就问,「宣副官今天出门,都到什么地方去了?遇到什么人?怎么过了中午都没有到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