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周天晚上的车回学校。”鹿行吟说。
鹿奶奶喝了一口水,笑了起来::“那和隔壁李家上大学的孙女也没差,就像上大学一样,周末就能回来。”
鹿行吟看着塑料袋里的药,问道:“——奶奶你们刚从市医院回来吗?是查什么?”
“也没什么,就还是那些老毛病,老了都这样。”鹿奶奶说,“等会儿有人上门送土鸡蛋,再买半只土鸡,晚上就弄个鸡汤吧。我去睡个午觉。你的房间一直是那样,被子自己换。”
鹿奶奶的作息雷打不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祖孙俩平静随意地过着日子。
鹿行吟点头说:“好。有人上门,我会开的,我还想吃祥和酒楼的酒糟汤圆,晚上去那边端几个菜。上次给您买的监测手表,您没带吗?”
这个小城里的人都互相认识,酒楼里外带都不用打包,如果住得近,直接连锅端走就行,总之都会还。
“带着呢,今天充电,本来也是要去医院,就没带。”鹿奶奶瞥了一眼他带来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从那边带东西过来干什么,家里是会给你缺吗?带了,那边怎么想,也难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都花钱去上网,买零食,就你往家里寄。这没到你毕业工作,不该是你寄钱的时间。”
鹿行吟只是笑:“我有电脑上,也有零食吃,那边……很有钱,我不缺啊奶奶。”
鹿行吟负责准备晚饭,鹿奶奶午睡比平常久一点,发出让人听了很难受的、仿佛呼吸不过来一样的鼾声。
鹿行吟的动作每每被这声音打断,好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晚上,他陪鹿奶奶散了会儿步,回来后照常写作业。
写着写着,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说:“对了,奶奶,我们学校有一个竞赛班报名,这里有张告家长通知书要签字,还有要家长本人和学生一起给老师打个电话,刚好您在这里,您帮我签了吧。”
鹿奶奶没说什么,给他签了字。打电话是陈冲接的,也是说自己是鹿行吟的奶奶。
陈冲照例跟学生家长聊了一会儿。
他偏爱鹿行吟,自然聊得也更多,跟鹿奶奶夸了很多鹿行吟的事。从进校一路说到两次月考,鹿奶奶很认真听着,还会问一些问题。
“你们学校有没有空调?电扇呢?”
“都有。”
“你去了差班,成绩好,那同学不排挤你吗?”鹿奶奶问,“同学情谊很珍贵,不要搞学习,把这些都忘了。”
“都很好的,您放心。”
一字一句,最平常的叮嘱,却是他离开冬桐市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的。
鹿行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认认真真地回答着,仿佛回到孩提时代,他追着鹿奶奶大声播报今日小学生流水账日记,开心地分享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方块字,今天哪个同学被表扬了……
在冬桐市的每一段时光,都被他小心收起来珍藏。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常来找他问问题的小孩不在,听说被家长送去了一所封闭式私立初中,管得很严。
临走前。
鹿奶奶送不动他,只送到门口。
“以后少回来吧。”鹿奶奶的声音很平静。
鹿行吟低下头,不说话。
“不是不想你回来,是怕你这孩子被耽误,那边要多想,这边的人也说得不好听。回来一次,我也要想,你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不好。”鹿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我的乖孙长大啦,再回来,就带个喜欢的人回来给奶奶看看,上次的毛衣,还合身吗?”
这些话如此平静地说出来,鹿行吟渐渐明白,这就是鹿奶奶爱他的方式——和她教出他这样的性格一样,有分寸,含蓄而笃定。
鹿行吟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合身,都合身。我和……我同学,都喜欢。”
“那好,奶奶下次给你们织鞋垫。”鹿奶奶说,“按你的码数做大两码吧,都可以穿的。男孩子,码数是要大点。”
“嗯。”鹿行吟背着书包,扶住鹿奶奶,“您别送了。”
他和沈青云在火车站汇合。
沈青云作息没调过来,困得不行,一路都在睡,等到快到站的时候,他才发现鹿行吟沉默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