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淑睨他,又接着将电视声音调大,她的声音隐在渐起的背景音乐中:“别疯了,别说什么尽量不尽量,这句话意思是叫你必须憋着,你爹多神经你又不是不知道。”
声音与声音交织,如此嘈杂。但宋其松偏偏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他当然知道。
他足有十九年来印证宋汀的神经质,小时他也曾试图理解宋汀,在发现无法融入他的规则后便单纯以为像妈妈那样逃离就好,可事实是无论他逃去哪里,宋汀于他的影响早已根深蒂固。
他要逃离,就要先将自己身上所有关于他的痕迹根除。
宋其松来到书房门前,他站定,心中情绪不断翻涌。
他既愤恨亦恐惧,宋其松未敲门,反而径直推开房门。
宋汀正戴着眼镜看电脑,面对宋其松的来者不善,他似乎浑然不觉,甚至还好声好气说道:“坐吧。”
宋其松却不坐,他站在宋汀书桌前。
一坐一站,一前一后。
宋汀是桌子后的人,宋其松不愿坐下,即代表着不愿谈判,他来要做的不是交换,而是提出要求。
宋汀神色渐敛,语气加重,他又重复一遍:“坐下。”
宋其松开门见山:“撤回你公司的势力。”
宋汀如蛇蝎般盯住宋其松,半晌,他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取下眼镜:“宋其松,你要想清楚,你是来教我做事的还是来和我谈判的?”
“或者说,你觉得激怒我对你们,”宋汀微微一笑,“尤其对你男友有什么好处吗?”
男友一次吐字极重,宋汀戏谑,却又将这词像石块一样掷向宋其松。
宋其松陷入沉默,他拳头紧握,全身的血脉仿佛都在沸腾,但此刻别无他法。
他知道方才自己过于冲动。宋汀是个纯粹的商人,自私自利,对他而言,生命中的所有事物都是可交换的筹码。
你可以和他谈判、等价兑换,但却不可同他以命令的姿态硬碰硬。
这些年来宋其松也一直都在试探宋汀的底线,大多时候宋汀都毫不在意,以至于宋其松也跟着松了警惕,误以为自己可以越线,更以为宋汀早已将他放弃,只是将他当作死物,当作棋子,当作有并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
宋其松深吸一口气,他拖来椅子,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他恶意地挪动,但宋汀对此充耳不闻。
直到宋其松终于坐下,宋汀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你十岁时我教你的第一课吗?”
记忆清晰如昨。
宋其松当然记得。
那时他三年级,宋汀醉醺醺回到家,叫他站在自己面前,说我来教你人生第一课。
他十岁,是还渴求父母夸赞的年纪,但宋汀将他批得一文不值€€€€
“宋其松,你生来性格软弱,生活处事更是遗传了你母亲的胆小怯懦,这是一过。”宋汀叫他伸手,他闭着眼睛等待戒尺的鞭笞。“现在你已十岁,早该明白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整天摆出一副可怜相博取同情,你要做的是发挥你所有的价值。”
但宋其松此刻并不想和他谈及过往:“我们就事论事。”
宋汀突然笑了起来,他看向宋其松,说出一串让他不解的时间:“20xx年6月2日是吧。”
宋其松皱起眉头:“什么?”
宋汀轻点鼠标,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类似监控摄像的画面。
屏幕左上角显示的正是宋汀刚才提及的日期。
宋其松看到了原也的身影。
画面中,原也刚走到楼梯拐角便被一群人包围,一阵混乱后,其中一人便从楼梯间滚下,身下洇出鲜血。只看结果像是原也伸手推了他,然而,这个视频角度却十分清晰显示出原也的手并未碰到那人,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更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