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沈时钊要把罪证钉死。

平静的水面终于迎来惊天骇浪。

沈时钊向荣庆帝请罪, 声称自己当时发现了谢云坤的不对劲,但没有及时彻查此事, 差点酿下大祸,请求荣庆帝一同治罪。

为了拉谢云坤下水,沈时钊亲自走向沼泽地。

乾阳宫中的地龙烧得很旺,荣庆帝听闻沈时钊说的话后,脸色变得微妙。

他缓缓开口:“你当时已经察觉谢云坤有问题?”

沈时钊声音低沉:“是,臣当时已经察觉出谢云坤不对劲,他当时在行宫的状态不是害怕和惊讶,反而像提前知道此事。但同为人臣,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闻此事时,臣心里一阵后怕,幸亏只是一场意外,如果稍有差池,臣不敢想后果。”

荣庆帝的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沉默不声不响地蔓延开,沈时钊面容端肃,甚至显得有些悲壮。

荣庆帝审视的目光落在沈时钊身上:“朕一直很信任你,你与你义父不同,但是,之前你为什么不说,而是现在说?”

在荣庆帝眼里,沈时钊过于刚直,不如谢止松柔和,但沈时钊的刚直又给他身上增添了不少正义的气节,与谢止松的阴沉不同。荣庆帝的语气和声调带一点压迫和不满,也带一点探寻和怀疑,沈时钊的自爆令人震惊,也从侧面说明,朝堂里并不平静,暗流涌动。

沈时钊:“臣的原则只有一个,皇上的安危不能受到侵犯,朝中近来舆论汹涌嘈杂,无论经过多久翻出来的东西,只要有尘,就要拍打干净,以儆效尤,以示天下。若能换天子安康,臣万死不辞。”

荣庆帝微微抬了抬唇角,但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盛平属于北方,冬日天寒地冻,沈时钊披着大氅,缓步走出宫门。

没过多久,荣庆帝定案,谢云坤犯下滔天大罪,不可原谅,本该处以死刑,但念在谢止松年迈,且为大徐鞠躬尽瘁几十年,子孙受他福泽庇佑,免谢云坤一死,但谢云坤被削官为民,日后不得再做官。

谢止松趴在荣庆帝脚边大谢皇恩。他涕泗横流,眼睛因红肿又大又圆,看上去流了不少老泪。

谢止松提前得知荣庆帝的杀心后,哀怨忧伤,但又不忍认命,他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硬闯得来的。谢止松深知到了这种时候,什么招都不管用,忙进宫打感情牌,他在荣庆帝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哭死过去。

人有时候戴面具久了,很容易活成面具,谎话说的多了,自己也就信了,谢止松在荣庆帝面前有过太多成功的表演,数次声泪俱下,但哪一次都没有这次真情浓烈。

荣庆帝被吓了一跳。

如果说谢止松之前的表演已经出神入化,引人共鸣,此次完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嚎,荣庆帝不禁想起故人,也不忍看到陪了他几十年的谢止松如此伤心。

他破例留了谢云坤一条命。

荣庆帝早有耳闻谢止松这个儿子过于骄奢淫逸,尽管人机灵有才,但品行非贤,他告诉谢止松,他给谢云坤机会,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谢止松在地上长跪不起,谢意难以言表,只好涕泗横流。

他的目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哀伤中忽然变得凛冽。

他想到了这场大灾的罪魁祸首,自己一手带大的小白兔成了大灰狼,智计谋略青出于蓝,沈时钊一入场便大杀四方,不露声色的让他节节溃败。

他小瞧沈时钊了,他们棋逢对手。

沈时钊宁愿把自己拉下水,也要阻止谢云坤上岸,此事一出,不仅众人难以理解,也让邹清许胆战心惊。

沈时钊去邹清许家找邹清许的时候,邹清许正在家里折腾,收拾自己老旧珍贵的藏书。邹清许神情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沈时钊的走近。

沈时钊撸起袖子,帮他一起收拾。

邹清许看到沈时钊后,淡淡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来不了了。”

沈时钊不急于将书分类,他翻开内容看了看,说:“我不会有事,不会来不了,有人挂念我,我一定会脱身的。”

邹清许依旧僵着脸:“没人挂念你。”

沈时钊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邹清许细瘦的手腕,“但我挂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