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著柳恒澈的事情,一个向来形象良好甚至连绯闻都很少传出的男艺人,一个以高学历、知识分子家庭背景做宣传卖点的男艺人,还是一个曾经在前一天晚上才展露过自己出色演技引起人关注的男艺人,谁都以为他将要从此走上一条平步青云的大路了,甚至也许当晚就有剧组拨了电话发了邮件邀他的戏了,谁能想到只不过一夜过去,他居然砸坏了一切光辉灿烂的东西,将自己送进了拘留所里。
再没有什麽比吸毒,并和称作荧幕情侣的绯闻女友一起被抓更劲爆的消息了!在这个必须靠耸人听闻,猎奇夸大来博销量的年代,这样的头条新闻怎能不叫人激动?
周远志浑浑噩噩地在人群中走著,身後不停有按喇叭的声音传来,穿著套装的女性蹬著高跟匆匆从他背後跑向前方,到处都是在议论、打电话、播报的声音。
周远志听到一个女孩子哭泣的声音,他迟钝地望过去,那女孩正在一张张撕著柳恒澈的海报和照片。古装的、民国的、现代的,每一张上面柳恒澈英俊的脸现在都被揉烂、撕碎,多麽玉树临风如今看起来也只是狰狞恐怖,就仿佛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一般。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要将一样东西树立起来需要花费诸多心血,经年累积,但要坍塌,只需轻轻一推而已。
周远志觉得心口针扎一样的疼!他奋力拨开人群,往里面走。越是向前便越是难以前进,源茂世嘉的大门口聚拢著各大电视台、报社的人,扛著摄像机的摄像师拼命推挤著彼此占据有力机位,女主播之间宿世仇人一般地比拼著播报的速度,文字记者在旁边转来转去,试图逃过保安的拦阻。
周远志看到昨天替自己转交腊肉的保安也在那里维持秩序,对方正好也看过来,愣了一下,对著他摇了摇头。旁边有记者在小声讨论:“怎麽还没来,不是听说保释出来了吗?”他的同伴在旁边打著电话:“什麽?警局给他溜了?你们怎麽办事的?快到这了,行,我知道了。”远处还有别的人在讲电话:“过了解放路路口了?快准备准备。”
那保安拦住一个妄图闯关的记者,将他扭推回人群,正好挨近周远志的边,轻声说了句:“先生,您还是回去吧,这会恐怕……”他这话还没说完,现场已经跟炸了锅一样地骚动起来。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了句:“车来了!”人群就跟涨潮的潮水一般向著路口涌过去,杂沓的脚步声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如兽群迁徙一般。
周远志看见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因为发现大楼门口的状况,车速跟著慢了下来。那些记者和狗仔都围了过去,按动快门的声音不绝於耳,女主播悦耳的声音即时放送:“我是前方记者蔡月娥,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接柳恒澈回公司的面包车……”
车子在人流中几乎无法前行,司机拼命按著喇叭,明明挂著厚厚的窗帘,记者们却前赴後拥地扑过去,一面敲打著玻璃窗喊:“柳先生柳先生……”一面用力将话筒朝著窗口捅过去。摄像师彼此踩踏了脚背,骂骂咧咧地占位,楼口一时却成了个被遗弃的战场。
周远志傻傻地看著不远处的那一幕,无法想象柳恒澈坐在那车里此时会是什麽样的心情。他不明白,以柳恒澈那样的理智和聪明,怎麽会沾染毒品这种东西?他不相信!
车子一路艰难地开过来,到了大楼门口,不知是谁在後面喊了一声:“这个是假的,柳恒澈在後面停车场!”人群稍稍停顿,马上发出抱怨的声音。
“是不是真的啊?”一面这样交流著,一面却已经赶紧又朝大楼後面奔过去了。有几个记者还不死心,留在原地转悠,看到面包车门打开,就忙不迭地冲过去,结果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却是柳恒澈的助理小杨和经纪人萍姐。
几个人扑了个空,骂了两句便匆匆赶到後方去了,一直到所有人都走开。才有个熟悉的人影从最後座匆匆忙忙地下车,一闪身在众人包围下往楼里钻。他忍不住跟上去,喊了一声:“阿澈!”
身影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随後便匆匆钻入了特别电梯,周远志还想追上去,那个认识他的保安拦住他,摇了摇头:“先生,请回吧!”
周远志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跟进去了,只得再看了那电梯两眼,放不下心地往外走。记者们这时候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一窝蜂地试图从门口涌进来。人群从周远志身边分流,不时将他撞得踉踉跄跄,但没什麽比刚才看到的更令周远志震惊的了,他震惊得连背在身上的包掉了都没发现,一直走出了很远,他还在想刚才那个背影,那样一个骄傲、沈稳的人,怎麽会有这样狼狈和萧索的背影?
周远志想不明白,高大的柳恒澈在那一眼里,怎麽能如此的矮小而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