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看枕边兀自睡得正香的冷二郎,从梦中惊醒过来的薛大爷不爽了,伸腿给踹了一脚,不幸牵扯到身后某一处,又疼又酸弄得薛大爷咬牙切齿。柳湘莲被踹醒一睁眼就看见近前那张狰狞的面孔,险些就要挥拳上去,好在千钧一刻认出了那是他家蠢蛋的脸来。
拧眉瞥过来:“作什么?”任谁大半夜好梦酣睡的时候被蹬醒都没有好脸色给人。
不过冷二郎在看见薛蟠趴伏的姿势就想起昨晚上自己刚刚饱餐一顿的事实来,不由的放缓了神色,软声问:“腰疼?”
薛蟠恨恨瞪了眼柳湘莲,“哼”的一声转过头去,等他在上边那天!
柳湘莲笑笑,伸手给他揉腰,温热的大手力道正好,薛蟠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口,没一会就睡过去了。柳湘莲一手撑起头来,一手依旧不轻不重的给他按捏,半卧着看不自觉往自己这边蜷缩的薛大呆子,眼里慢慢露出一抹薛蟠从未见过的——极柔软极明白的温柔来。
透过窗纱子,已经能看见泛白的东方,往日这个时候正是柳湘莲起身在院中打拳练武的时辰,可今天,冷二郎瞧瞧自己胸口的大脑袋,罕见的决定偷懒一天——若他起身,恐怕这傻蛋睡不踏实——昨夜里折腾的有些过,就当是补偿罢。冷二郎撇撇嘴,不甘不愿的想,可手底下裹被子的动作却轻柔极了。
不过这个时辰,柳湘莲也睡不着了,闭上眼,忽然想起当初在一块的情形来。
……
这一年,薛宝钗不顾薛蟠的反对,不知怎么说通了薛姨妈,竟然推了薛蟠费劲心思挑选的钟家亲事,想要给人做小!
薛蟠实在不明白一向通情达理的妹妹为什么执意要嫁进官宦人家去,纵使那家说要大方迎进门去,可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姨娘!想起在金陵时无意看到的母亲对待姨娘的手段,薛蟠就不寒而栗。就算薛家败落了,可宝钗也还是他们家千疼万宠养大的嫡小姐,怎么能去受那份糟践?
怎么说都改不了母亲和妹妹的主意,薛姨妈更是趁薛蟠被铺子里杂事绊住脚的时候把宝钗的庚帖给曹家送去了,薛蟠忍不住和薛姨妈大声叫嚷了一番,可覆水难收,宝钗心意已决,薛蟠红着眼冲出了家门。
等柳湘莲找到薛蟠的时候,这个大傻子正窝在一家狭小的酒肆里喝闷酒,柳湘莲也不劝他,自顾自拿了一个酒碗,不声不响陪着他喝。许是这小酒肆的酒不纯,反正冷二郎怎么都没喝醉,半晚上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那人,神情愈来愈清醒,眼睛黑的吓人,反倒是薛蟠,醉眼朦胧的趴在桌子上不断喃喃说话,说一会还要用袖子使劲擦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
这之后,薛蟠愈发沉默,人也瘦的厉害,薛姨妈操心宝钗的事情,纵然心疼,可也顾不得了。
没几日,曹家派来的嬷嬷和薛姨妈说话儿,这吴嬷嬷是曹老夫人的陪嫁,曹老爷的奶母,在曹家很得势,薛姨妈见派她来心里也好受些。
吴嬷嬷笑眯眯的,神情很和气,亲热道:“亲家夫人,我们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薛姑娘尽快进门,最好就在下个月初。”
“下月初?”薛姨妈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快了,这都快月底了。
吴嬷嬷笑道:“这是有些紧,可我们老太太头一件是看重薛姑娘,要知道我们老爷只有一根独苗儿,实在太单薄些,老太太说若是薛姑娘进了门能一举得子,这‘平妻’的名分立刻就广告亲友,二则也我们老爷考评在即,想借着薛姑娘的进门的事儿招来喜气,也是听说薛姑娘有个通灵金锁。”忽又靠近薛姨妈低声笑道:“听得吏部的消息,我们老爷这回十有八九要升半级,若是薛姑娘进了门子,谁不得说薛姑娘有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