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书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小吴道:“既然以后咱们就一起跟在公子身边了,你也得有个正经名字,公子你帮他起个名字吧。”
小吴只是一个边城孤儿,如果公子羽给他一个名字,那就代表了一种认同和期许,可以让他更好地在公子羽的势力中立足。
顾绛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迎着两个小孩期待的眼神,指了指身后的画:“既然如此,你就以画为名吧,希望你不要辜负今日的志向。”
青衣童子按照王书教他的那样,双手抱拳,欠身行了一礼:“谢过公子。”
后来性情狂放的吴画先生喜着白衣,有时兴致来了,会直接将外袍脱下,就在白布上绘画,没什么人能想象得到,他少时其实一心习武,行事还有点一板一眼。
公子羽手下的五大高手都是自幼跟在他身边,被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王书博闻广记,掌管公子羽手下的情报,通晓天下;顾棋心思缜密,为公子羽筹措人事,从无差错;俞琴坐镇洛阳,吴画游走边关,只有萧剑一直护卫在公子羽身侧。
但现在,未来名震天下的王书、吴画都还是十岁不到的孩子,跟在已经完成自己“十年江湖”第一步的公子羽身后,向着山海关外的魔山而去。
边城已经是十分萧条荒凉的地方,出了山海关后,越往天山走,沿路就越是寒苦,又是渐渐入冬的时节,人迹也稀少起来。
一场雪后,当真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气象。
逐水草而生的游牧者早就迁徙离开了,这样的天气,不要说没有皮毛的人,就是动物都冻死不少,吴画这段时间学了一些内功,有了点内力在身,否则也要冻得不轻。
两个小孩缩在马车内的皮毛里,连顾绛都冷得有些不想动弹,外面赶车的大汉却精神十足,他修习阳性功法,在这样的环境中运起内力,只觉得痛快,甚至还吼起了牧歌。
吴画是真没见过这场面:“林叔不觉得冷吗?”
王书裹成了毛球,还在克服困难翻着书看:“你看他像是冷的样子吗?”
林携当然不冷,他前几日还兴致勃勃地要上山去猎虎呢,说是有老虎在附近走动,这北方的老虎为了过冬,会攒一身膘,换一身厚厚的好皮毛,他要去为公子搞一张完整的虎皮来。
幸亏顾绛按住了这个活像到了高纬度地区的大熊猫一样的下属,从这位猎户出身的关东大汉手中保住了一条虎命,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大猫在武侠世界里也不容易。
尤其是这一代已经很靠近天山了。
忽然,车外的林携停下了歌声,顶着风雪喊道:“公子,前面有人!”
顾绛推开前面的马车门,就见茫茫雪原中,一道黑色人影从远处,似慢实快地走来,没一会儿,人就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老人,他的须发皆白了,穿着一身黑色单衣,衣服上绣着诡异的花纹图案,最神奇的是他长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仿佛结冰的深潭。
他站在离马车十余步开外,就不再上前了,反而仔细打量起顾绛来,冷声道:“好,你既然能够练成《大悲赋》,也不枉本座借人之手,将书送到你手里了。”
顾绛从马车上走下来,他没有被对方的话惊到,或者说,他心里早有所预料了:“教主掌控魔教四十余载,这里当然没有任何事能逃过阁下的眼睛。”
在场的另外三人不说话了,他们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仿佛冰雪雕刻的老者,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主。
第21章 明月 16
如果说,原本顾绛还觉得关于《大悲赋》换花白凤安全的交易,通过教主夫人是可以做到的,那听花白凤讲述过她父亲的为人后,顾绛就不觉得这一切能瞒过这位老教主了。
一个将权力视为自己毕生追求的人,怎么会连镇教神功都轻易失窃呢?
老教主一路从雪地中走来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这份功力可谓惊世骇俗,他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山,一座高耸入云、巍峨神圣的山,再大的风雪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他仿佛已经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又自成一格。
顾绛虽然知道了魔教带有一定的宗教性质,但他还是先入为主的将日月教的运行方式代入了魔教中,可事实上,魔教和日月教相差甚远,日月教说到底还是一个门派,它更像是在收容不被正道接纳的异类,而魔教是存在真实信仰的。
苍莽群山连接大漠草原,这里有无数人带着自己的部族一起,护卫着神圣的天山,也就是中原人口中的“魔山”,魔教因其血腥诡异的理念和行事方式,一直被认为是邪魔外道,但对魔教中人来说,他们追求信仰着的是一条愚人不能理解的大道,最终抵达“轮回不灭”的境界。
可魔教中人绝大多数,也就停留在“魔”而已。
难怪这位老教主会败给白天羽一招。白天羽手持魔刀,所用的却是《神刀诀》,他已经达到了以“神”驭“魔”的高度,那时心中只有“魔”的老教主,怕是的确在武学境界上略输白天羽一筹。
而在输给白天羽之后的近二十年里,他已经超越了过往的自己,补足了境界上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