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毛见他站着不动,骂道:“懒鬼!总是偷懒,还不快点,想找打?”

白竹慌忙放下脚,一瘸一拐的挑水去了。

张鸣曦和赵仁正好路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张鸣曦看见白竹走过的地方,路边的草上有血。

白竹见有人路过,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忙垂下了头去挑水。

他匆忙间只知道有人路过,没有看清,并不知道是谁。

张鸣曦见他小小的人挑着大大的桶,被人推倒反倒挨打,脚都踢破了反倒挨骂,自然多注意了一些。

这下见他抬头看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

见他又黑又瘦,抬头看人时,含着两泡泪的眼睛却又大又圆,似含着无尽的悲伤,又似含着无尽的忧愁。

见了那双惊鹿似的眼睛,他的心猛的一跳,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似乎那眼睛里的两泡泪是两汪深潭,攥着他往下拉,他觉得自己快被溺毙了,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他沉默着走了一路,那双含悲带怯的泪目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到底没忍住,他轻轻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那么小的人挑那么大一担水,还要受欺负,挨打挨骂!唉,好可怜!”

赵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不似他那般不识人。

当下嗤了一声 ,道:“那不是个小子,是个哥儿。”

张鸣曦愣了一下才道:“是个哥儿吗?怎么没有孕痣?”

“谁说没有孕痣?额头中间有一个,只是颜色太浅,他长得又黑,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张鸣曦沉默半晌,才道:“难怪他们那样的欺负他,打他!一个哥儿不能生育,以后怎么嫁人?”

赵仁笑道:“谁说他不能生育?他孕痣虽然颜色浅,形状却好,又大又圆。他现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果是在好人家,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好饭食一吃,身体养好了,孕痣自然就颜色亮起来了。”

顿了一下,又道:“别看他又黑又瘦,乍一看觉得丑,其实五官却长得好,养好了是个漂亮哥儿。”

说着一哂,笑道:“一个不认识的哥儿,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姐知道了,得不高兴了。”

其实他也是见一个哥儿干着比汉子还重的活,还要挨打受骂,不由得心生同情,多说了几句。

半晌张鸣曦才道:“一个哥儿却要干这么重的活,真是少见!那家人对他太坏了!”

赵仁“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当下两人不再多话,低头赶路。

可是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却住到张鸣曦心里去了,时不时出来晃悠两下,戳得他心肝疼。

他看那哥儿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想着还小,并没有动其他的心思。

只是有意无意的哪怕是绕路都要从槐树村过,到底是想见谁,他也说不清楚。

倒是经常见那个哥儿穿得破破烂烂的忙碌干活,有时挑水浇地,有时上山砍柴,就没见他有空手的时候。

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那个哥儿从来没有抬眼看过他。

今年开春,他又一次路过时,无意中听见村里人议论,才知道那个哥儿叫白竹,今年十八岁了,他继父白大毛想给他瞧人家,早点嫁出去换彩礼给大儿子娶亲。

原来是继父,难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骂他!

那双含泪的忧伤的大眼睛一下子从心里跳出来,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