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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薄冰笑道:“那看来不错了,奉哥呢?”

外貌粗豪,心却很细的刘奉之叹道:“说实话,我赞同十六娘,七爷的想法自然超人一等,但很多事不能用太超然的态度去应对,因为这世上还是俗人居多。咱们既然要做的是大事业,就该往长远去想,不能一味想着靠七爷就天长地久,由他来震慑异族。斡尔干他们应该低头的,不是为了公子或者谁家的千秋万代,而是为了稳定。”

十八娘这个时候缓缓开口道:“是,我不赞同婚事,但我赞同十六姐的出发点,公子,这条路咱们其实刚开始,以后会遇见很多事,就像这次钱粮出现问题,或许下一次没有七爷顶在上面,咱们会独自面对许多问题,公子为人太过仁厚,导致失去了争的心,可在军功体系中,就是要靠争才能立足,才能压过不服和非议。”

吕薄冰想了想,他反对十六娘,虽然十八娘和奉哥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有谁?魏理儿,你怎么想?”

守着马匹的魏理儿闷声道:“我听公子的。”

盛崖余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了疲惫,他们不知道,他骨子里就反感抵触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性格,更是因为他的身世。

他记得自己身体好了之后,师父在一个寻常的傍晚对他说的话,从那以后,他就对所有和权力相关的争斗感到厌恶,他对自己未来的打算,是跟着师父做完他想做的事,如果到时候自己还活着,那就出去走走看看,去结识更多朋友,帮助弱小无辜的人,也很好。

但他更多觉得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的,他身上的血脉或许就应该和这个腐朽的王朝一起埋葬。

忽然林中响起一声长叹,这声叹息是如此惆怅、寂寞,就像一阵晚来的风,凄凉的雨。

原本还坐在各处的人几乎同时跃起,十人或护卫在盛崖余身侧,或在他身前隔开距离,盛崖余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长孙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长孙飞虹就站在不远处,他背手望着天上有些昏暗的月亮,叹声道:“我猜这几个孩子和关兄相处并不多,所以他们虽然感激七兄,但也觉得一个凡人,迟早要死的。”

这位清贵王孙侧目看向那几个让盛崖余去争的侍卫,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盛崖余身上,他的眼神复杂至极,有惆怅、追忆、欣喜,还有淡淡的杀气:“其实当年我劝过关兄不要管你的事,这本是诸葛正我自己的事情,七兄有雄才大略,何苦承接你的麻烦。”

凄凉王向着众人走过来,他走得极慢,就像在用脚步丈量他这一生的经历:“他说,一个人生来如同白纸,父辈的事情不该牵扯到孩子的选择,既然他愿意跟在我身边,我也喜欢他的聪慧坚强,那他身上的麻烦,我为什么不能接下来呢?”

长孙飞虹又叹了口气:“我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所以选择了等待,可或许我和关兄都错了,因为人总是会变的,权力会让人改变。”

盛崖余看着凄凉王的眼睛,他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反驳道:“不,我师父从不会看错。”

长孙飞虹的神情有些厌倦:“若要单纯以事论,很多事是分不出对错的,你不能说他们就不算为大局着想了,你今天可以赶走他们,明天可以不理他们,但这种想法随着你们建立的功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深,到时候,你被推着走,也许总要分出一个‘正统’和‘主次’来。”

盛崖余有些讥诮地笑了一声:“你是说,宋太祖黄袍加身,夺柴氏江山吗?”

凄凉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话有两种理解,在知道盛崖余身世的两人看来,这是在讥讽赵氏一族本也算不上什么正统,江山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他自己有什么“正统”好说,但在那些近卫听来,盛崖余这是在说他们野心涨到一定程度,会推他夺位了。

一时间几人都神色骤变。

盛崖余忽笑道:“长孙叔叔,你知道如果我师父听到这些话,他会怎么说吗?”

长孙飞虹静静看着他,这位真正的“小太子”心情终于有点愉悦地说道:“推别人上位,不如自己动手,我就在这里,你们只要有本事,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来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70章 迷天 20

长孙飞虹看着盛崖余,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没有人知道,哲宗当年其实在交代诸葛正我等人之余,还将这件事告诉了长孙飞虹,凄凉王是王室之后,如果有一天这个孩子想要拿回自己的地位,仅仅靠诸葛正我这些外臣是不够的,凄凉王是哲宗为自己儿子安排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