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你若是心软时,想想语嫣,活人永远比死去的人更重要。”
将在花香中睡着的女儿安置好,王霄和转身离开了太湖山庄,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李青萝撑了一艘小船出来,载着他往太湖上去,这样就很好了,就当他是出门游玩,久去不归,不必要让所有人围着看着,伤心地等着他一点点咽气。
伴他走过这最后一程的,只有妻子阿萝。
顾绛没有去送他们,既然走前没有告别,那就是走时无需相送。顾绛看着书房中挂在墙上的剑,这是一件古物,挂在这儿更多是作为文人雅士的象征,却难免让顾绛想到一些古老传说。
金庸世界有记载的剑法巅峰乃是春秋时的越女阿青,她与白猿学剑,一支青竹杖便能无敌天下,年华未及双十,就达到了独孤求败四十岁后“无滞于物”的境界,越国三千剑士得她一缕剑影便能破吴。最终范蠡在姑苏城内寻回了他魂牵梦绕的西子夷光,二人功成退隐,泛舟而去。
千年后,西施的容色枯朽,谋国的智者无踪,越女的神剑不存,只有这悠悠湖上,传说不绝,风光依旧。
四八云端岛,峰连二七葱。湖平天宇阔,山翠黛烟朦。
十一年前,太湖边上,病弱的名门公子给重重花影后的少女讲起太湖,兴起时念起诗来,却只讲了前两句,再要往下说,忽觉语塞,没有继续。
如今,他摘下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芍药,戴在妻子鬓间,将这半截诗句续完:
“春在渚头上,人游画境中。欢声腾四野,花映笑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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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烟散的药力让王霄和的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归于沉寂,没有任何痛苦,就像是陷入了沉眠。
茶凉烟销、曲终人散,只留下仿佛丢了魂似的李青萝和哭泣不止的王语嫣。
顾绛让王家人安排好王霄和的身后事,包括给姻亲慕容家去信,虽然他们和慕容复没什么来往,王霄和依旧是他的亲舅舅,去世了还是要告知他一声。
慕容复比王语嫣要大十岁,王霄和跟着李青萝去天山时,他已经有九岁了,对这个脾气温和的舅舅还有印象,但他那时候基本成天都在读书练武,以期未来背负起光复大燕的责任,所以和这个病弱的舅舅相处不多,更不要说他的家眷了。
收到自己这位至亲过世的消息,慕容复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是带着四大家将从外面赶回来,参加了王霄和的葬礼。
这位同样一度被爹坑得不轻的燕国皇室后裔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大概是外甥肖舅,他的样貌和王霄和着实有几分相似,来太湖山庄祭拜时,仅仅是站在那儿就看得李青萝又落下泪来,慕容复见状,也只能劝慰舅妈节哀。
慕容复手下的邓百川和公冶乾是稳重的人,但另两位家将风波恶和包不同就个性十分突出了,他们一个是武痴,一个是狂生,若非看在王霄和去后,王家留下的都是些妇孺,他们的嘴上不会如今日这般安静。
尤其是风波恶,他听慕容夫人说过,王家舅爷本没有这十年的寿数,是王夫人家的一位长辈出手,对方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要带走王家久病的少爷,总得给慕容夫人这个亲姐姐一个安心,所以那位亲自来见过慕容夫人。
老夫人后来对他们说起过那位李氏的长辈,并不认为她是江湖人,反而觉得那是位山中修行的炼气士,懂续命长生之法,其人来去无踪,神出鬼没,有仙风道骨。
那时风波恶就想见识一下这山中炼气士的轻功。
但这一日堂前祭奠,并没有看到陌生的老者在,只有王夫人和表小姐带着几个家人,想来是年纪太大,不能奔波往来了。
王夫人倒是有不俗的武功傍身,但她是慕容复的舅妈,风波恶再混不吝,心中再怎么好奇难耐,也不至于和她动手。
没有架可以打,山庄里又是孤儿寡母,他们这些男子不宜在此久留,尽到意思后就离开了,王夫人也没有挽留。
王语嫣看慕容复的样貌与父亲相似,心中天然亲近,但她想起父亲临去前的嘱咐,又隐隐觉得父亲并不赞同两家过多往来,便没有和这个大自己许多的哥哥说什么。
葬礼结束后,顾绛返回天山,李青萝带着女儿在太湖山庄守了三年,才再度出门行走。
主人不在,家业还需人照应,王家的几位管事毕竟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帮她们做事。顾绛更不可能为晚辈一直操持经营,李青萝是没有这个意向了,他就抓了王语嫣来从头教起,与其像原著里那样为了表哥去背全江湖的武功,还一一理解消化,十六岁就成了武功招式百科全书,去给人做“贤内助”,还不如省省精神把自己家的事收拾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