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可能是幼时家中惨祸,东方教主的确对教众更温和,知人善用,也不喜欢搞弯弯绕绕的那套,在保证大环境的安稳后,十分善待手下,恩威并施,也不要求人人服用三尸脑神丹,前任教主留下的中药者他没法子解,但对新入教的人,除非游离不定、心怀叵测、犯下大错者,他也并不强力控制。
至少对曲阳而言,比任我行在时的确好上了很多。
等顾绛聚拢教众在黑木崖上下兴建更多的建筑,安置教众亲属,甚至令人教导那些孩子读书习武,资质好且愿意加入圣教的就重点培养,不愿意的也不强行吸纳,只是不让透露教中机密,且成年后必须自己有谋生的手段。
从黑木崖向整个河朔地界辐射出去,三教九流都有日月神教的人,或服以恩义,或以三尸脑神丹,一层层稳固势力,使得正道势力在河朔之地寸步难行。
在这个过程中,任盈盈作出了不小的贡献,顾绛也将她升到了圣姑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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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对你父亲的很多举措的确不满,所以在大事上常常与他相争,以我的功劳,一步步成为副教主,但我心中还记得任教主的知遇之恩,”顾绛抚弄着手中的古琴,任由任盈盈为他梳理着长发,这个聪明的姑娘和他相处多年,十分清楚他的为人,也明白日月神教的变化,“所以,我当年确实有争夺教主之位的意思,我要的是以功劳,堂堂正正地夺得教内威望,任教主被我所逼,心思急躁,最终在修炼《吸星大法》时内力反噬,走火入魔而亡,真要说起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任盈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知道,东方叔叔一向待我极好,待教中叔叔伯伯的子女们都很好,论本事,您的确在我爹爹之上,而我爹爹的功夫,他的功夫早就有了反噬的苗子,我是记得的,他体内异种真气发作每每痛不欲生,最终也因此而死。我若为此迁怒东方叔叔,实在对不起您这些年对我视如己出的教诲。”
顾绛十指在琴弦上拂过:“我待你说不上极好,今日的地位是你自己争气得来的,我念着任教主的提拔之情,照顾你的生活,但如今的圣教不是往日的圣教了,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他们就真心实意地敬佩你,顶多面子上过得去,你做得很好。”
任盈盈将他梳理好的头发绾起来戴上玉冠,这些年东方不败身上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提到父亲,她其实也是愧疚的,人人都说任教主看重东方教主,当初送他《葵花宝典》,但是这部宝典在东方不败的身上,效果却有些妖异了,难怪当年红叶禅师说这部功法十分凶险,三百年无人练成。
她眼看着东方不败的胡子掉了之后不再生长,皮肤越来越白,身体骨骼变得纤瘦,样貌变得柔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阴柔起来,他如今明明有三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多的年轻公子,且相貌雌雄莫辨,身上的体温也时冷时热,疏远女色,沉迷武学,放权给十大长老,自己只主掌中枢,若非必要,他甚至深居简出,在黑木崖上过起了半隐居的日子。
任盈盈知道,这都是《葵花宝典》对东方不败的改变,这部功法当真诡异,而这些诡异,她爹爹当真不知道吗?在东方叔叔与他正面争夺教中大权时,将此书赠与东方叔叔,是好意吗?
东方叔叔智慧超群,纵然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早该明白了,可他依旧待她极好,让她做教中的“圣姑”,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的日月圣教雄踞一省之地,正道无人敢惹,教中人才济济,那些厌倦名门正派内尔虞我诈的,仰慕教主天下第一威名的,受到教中照顾而感恩图报的,还有寻求日月神教庇护的,太多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聚集于此。
而支撑起这片天地的,只有东方不败,也只有他的偏爱才会让她平安长大,坐到如此尊位,行止中更是有让她成为继任者的意思,否则他们凭什么服从一个小姑娘?就凭她是前任教主的女儿吗?
任盈盈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孩,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功名心,教中长老都说她性情更像母亲,顾绛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看着任盈盈,他不是没有想过让看守的人不要再给任我行送水,或者干脆自己走一趟给这位前任教主一个痛快,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相反,每次下山他都会往孤山走一趟,见一见这位老上司,和他聊一聊如今的日月神教。
任我行虽然脾气不好,但在这蝇营狗苟的江湖中,却算得上一流人物,胸怀坦荡,武艺超群,城府够深,眼光也好,顾绛当然没有把梅庄四友放在这儿看守他,如今的日月神教也不至于会让人难以自处到情愿躲在这儿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