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离火绳鲜亮夺目,江顾面沉如水。
倘若飞升一定要渡情劫,倘若卫风身死,天道不会留给他一条绝路,定然还有别的机缘在。从理智上来讲,他在做一件危险又多余的事情……他并非一定要找到卫风。
寻人法阵中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似乎还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声,江顾蹙眉,分出了元神入了松绥楼幻境旋涡。
直到天光熹微,江顾才元神归位。
仍旧一无所获。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七公子,灵龙宗宋长老等人已经到了主家大殿。”
江顾捏了个引水诀洗掉了满身的血腥味,起身推门出去。
宋屏在看见他的时候,眼底明显有些诧异,笑道:“这便是你们江家给出的诚意?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宋长老言重了。”江顾冷淡又客气地颔首,“请坐。”
灵龙宗的一众弟子和江家的弟子分列两侧,即便之前宋屏和江顾两人刀剑相向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却也不得不虚情假意地坐下来面对面。
然而话不投机总是半句都多,灵龙宗借口路真仪活不长狮子大开口要松绥息,且不说松绥楼已经被陆离雨盗走,就算松绥楼还在江家也不可能痛快交出去,遑论已经拖延了两个月,路真仪还没有死。
更何况灵龙宗这次举动着实有些跌份,江家怀疑他们还有后招,所以也一直在观望,就连江向云给了命令也是再继续拖延,至于要江顾出面,不过是想激宋屏。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宋屏一拍桌子,整个大殿都震动了一下。
江顾却神色淡淡,“宋长老,松绥息不是每年都有,即便是有也得紧着我们江家人来用,我劝你还是另想他法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宋屏身后的路自明脸色难看至极,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回自然又是不欢而散,甚至江顾一现身,局面变得更加僵化。
不过江顾却感到了些许怪异之处,待灵龙宗的人离开,他便附身在小木偶人中,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他们所在的院落。
拜每日都要以元神寻人所赐,现在江顾对元神的掌控极其精微,不过分了一丝半缕的元神进了木偶,灵力波动还不如路边的灵植高,虽然连凡人都能一指头捏死这个小木偶人,但反过来,就连宋屏这种真仙境的修士都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实在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方法,倒也算因祸得福。
江顾贴在了房间的横梁之上,听着下面人的对话。
“宋长老,江家故意拖延了这么久,肯定不会交出松绥息来的。”路自明有些畏缩地站在宋屏面前小声开口。
自从路真仪出事,他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在灵龙宗的地位一落千丈,昔日恭敬的弟子与和蔼的师长仿佛都变了模样,就连他能跟着来江家都是跪在景苍门前三天三夜求来的,来之后他一直紧紧盯着路真仪,生怕他哥会死在路上。
宋屏混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我自是知道他们不交,我们此次是来同江家谈条件的,你兄长根骨已失,即便救回来也毫无意义,你不必摆出这幅情态,既然掌门师兄松口答应让我带他来,你以为他会不知道?”
路自明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明明哥哥受伤时景苍焦急又心疼,那些表现都不似作伪,现在却不顾路真仪的性命将他做饵……他从心底里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若是路真仪真的死在了江家,倒也算件好事。”宋屏眼底晦暗不明,见他还没明白过来,索性直接挑明,“你也不必日日死守着他,明白吗?”
路自明脸色煞白,攥紧了拳头。
“真仪心里比你明白,不过是怕你伤心。”宋屏沉声道:“我不介意亲自做这个恶人。”
留路真仪活到今日,宋屏不过是顾念昔日的情分,连景苍这个亲师父都默认的事情,不过宋屏也有私心,他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免得日后被人提起来拿捏把柄,所以才一再拖延到现在。
但江顾今日现身,已经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磨尽了,这才挑明敲打路自明从路真仪来江家开始就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路自明失魂落魄地离开,江顾操控着木偶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床帏掀开,躺在床上的青年已经瘦得只剩了把骨头架子,他应该是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睛对着来人露出了个虚弱的笑,“自明,回来了。”
“……哥。”路自明跪在床边抓住了他干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