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他吗?”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今夜的贵客终于来到了——对于伦敦的贵族们来说,能在畸形秀上得到一个好位置不啻于一个殊荣。这同样也是畸形秀另一个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它只设立了一个贵客专用的位子,它就在中间的第一排位置。它常常空置着,不同于其他座位,能被邀请到这个位置上的只有埃蒙德的贵客,听说之前曾坐在那儿的还是一名来自维也纳的大公。毫无疑问,今夜之后,这个“慷慨的疯子”必然会成为整个上流圈子的话题。
随着灯光的照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方向——那是一个男人。他戴着一个暗红色面具,身上是一件崭新的正装,看样子便知是为了这一夜精心打理过。他手里拄着一个漆黑的杖子,在刺眼的灯光和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之下,一步步走到属于他的位子上。
“……居然是他?!”
“真叫人不敢相信,我听说他早已破产,连他过去的仆人都耻于提起他……”
他们一眼就看穿了来人的身份,一个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威廉莫尔像是没听见身后的闲言闲语,他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最前排。那里只有一张椅子,当他坐在上头的同时,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同样的,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艳羡、猜测和妒忌。对威廉莫尔来说,这些都微不足道,他缓缓撑开四肢,将身子往后倚靠。就像是想要静静地享受这一刻,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贵客坐下来不久之后,表演便开始了。双头人司仪走了出来,一齐说道:“先生女士们,欢迎来到奇妙的畸形梦幻秀!”
每一节表演都浮夸而炫目,从未有过的精彩演出让观众们惊喜连连。空中飞人坐在吊栏上,在亲吻手里的捧花之后,将它抛向前方的贵客——这是畸形秀的传统,他们会给予贵客最高的礼遇。威廉莫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他终于从一个行尸走肉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眼前这荒唐的世界令他起死回生,他们专程为他敞开大门,使他完完全全地融进了这个奇妙的盛宴里再也无法抽身。脸上长满了胡子的女人、擅用腹语术的操偶师、长得像是兽猿的野人……他们在铁栏的世界里,穿着最华丽的服饰,对着台下一张张戴着面具的观众。那些人或是夸张地大笑、或是瞠目惊呼,每一张鲜艳的面具都对应着一个面孔,这个画面诡妙奇特,时常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笼中的世界。
今夜的莫尔伯爵并不吝啬他的掌声,在他的视野下,整个舞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一览无遗。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变得炽热,就像是在燃烧灵魂最后的焰火,随着表演进行到了尾声,他的视线越来越狂热,心口怦怦直跳。
“查理,我想今天大概就到此为止了,是吗?”名叫约翰的双头人询问他的兄弟,他们无疑是畸形秀的重要台柱,不但说话幽默风趣,还善于带动气氛,总是吊足观众的胃口,“噢?是吗?我的兄弟,你难道忘了吗?我们还有一样最新奇的东西!”
看见玻璃箱被推出来的时候,威廉莫尔的面颊泛起红晕,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这成了他整个生命里最期待的瞬间。为了这一夜,他抛弃了家族的荣耀,再用身上仅剩的金钱来崭新的行头,这一切都是为了来见他的蛇神。一想到他马上就能看到它,威廉莫尔的背部淌出热汗,就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性事,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达到高潮。
“睁大你们的双眼!这就是来自神秘世界的宝藏、最奇异的生物——”
黑布倏地揭开的同时,一个刺耳的鸣叫声响起: “嘎!!”那声音让许多人吓了一跳,接着他们便看清了箱中的怪物——那像是个大型的蝙蝠,似乎又不是,它露出了与人类相似的脊骨,模样磷峋丑陋,它恐惧于光芒,只能用一双蝠翼盖住自己,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观众们都在好奇地探头探脑,唯有一个人在看见箱里的怪物时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频频摇头:“不、不……”
“要逮到这个‘小恶魔’可不容易,不过这可是货真价——”
“不!”一声嘶吼打断了台上的司仪。所有人循声瞧了过去,他们看见那个主位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不……不……”他的声音激动地颤抖着,满脸狰狞。
“咳,这位先生,请您落座。”双头人清咳了一声,想要劝阻对方的时候,男人却做势要冲到台上:“它在哪里?不,你们把它藏到了什么地方?阿波菲斯!你们把它藏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