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打听到价格之后,他便应该掉头离开。可是,威廉莫尔并没有那么做。他拿出身上的钱,动作有些僵硬,却没有迟疑:“请把它卖给我。”
点算完钞票之后,那人拿出了邀请函,一眨眼就被男人给抽走了,“谢谢惠顾——”身后传来了愉悦的声音。
伯爵先生逃也似地从当铺走了出来,他戴着帽子,用外套将身子裹得严实,许是怕被人认出来,他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便拿着杖子混入了往来的人群之中。
埃蒙德的畸形秀静悄悄地发迹,它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刮起了不得了的漩涡,不过是寥寥数次的表演,便让它一举成为了伦敦上流人士的新宠。它成为了所有人的话题,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传说中无与伦比的精彩演出,还由于它那独特的经营方式——它从未公开出售过门票,也并未像其他秀场一样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而是向它的客人寄出一封神秘的邀请函。演出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一个月会有两三场,有时候连一次都没有,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会知道确切的时间。
至于表演的细节,谈到这一点,观赏过畸形秀的人们要么三缄其口,要么说得天花乱坠,听下来只会让人觉得毫无头绪,这也使得大伙儿的好奇心达到了巅峰——他们猜测那些怪胎究竟是真是假,并对埃蒙德的真实身份产生了许许多多的说法。有人说他是个四处旅行的航海家,也有人说他是来自东方的神秘贵族,甚至还有人说他或许并不是个人类……众说纷纭,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任何观赏过畸形秀的人都会认定,这是他们一生中所体验过最华丽、最不可思议的奇妙盛会。
埃蒙德畸形秀没有向任何人收取钱财——它有可能出现在贵族的手里,也有可能投进一个乞丐的破碗中,它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准则,就像邀请函上所写的那样:这是一个不被规则所束缚的世界。想要得到它全凭运气,而当中总不乏缺钱的人将自己的机会卖给追求新鲜刺激的人。随着畸形秀的名声越来越响亮,邀请函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但仍然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先生女士们,欢迎来到奇妙的畸形梦幻秀——”台上的双头连体人又一次带来了震撼的开场。
威廉莫尔这次的座位比先前的远得多,这一次的表演较前一次也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埃蒙德畸形秀的另一个独到之处,它保证每一次的表演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如那一夜,每个人都兴致勃勃,他们的双眼不曾从舞台上离开过——莫尔伯爵大概是这里头唯一的异类,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每一次舞台揭幕他便频频张望,像是在殷殷期待着什么东西的出现。
威廉从来不觉得时间如此难熬,那面具下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夜失眠令他双眼下的黑影加深了不少。他想到了旅馆房间桌上的那张过期火车票,他本该在几天前就离开伦敦,但是他现在却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我也许是疯了。莫尔伯爵不止一次对自己这么说,可他又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再一次。他必须求证,而究竟要证明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一整夜,威廉都坐立难安,他不断地拿出手帕揩汗,就连他座位旁的女士都发现了不对劲,不由出声问:“你还好吗?先生。”
“不……我没事!”对方急于否认,陡然拔高的声音显得唐突无礼。那名女士摇着绸扇,不快地对自己同行的伴侣说:“今晚真是棒极了,当然,如果能再减少一些不知礼数的人那便更妙了。”
这时候表演已经接近尾声,威廉莫尔的耐性也已经到了尽头。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愚蠢至极,他发现,他应该要马上断掉那些荒谬的念头,买到明天最早的火车票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就在这么想的同时,男人正准备站起来了,而总是这么诡妙的,当人们打算悬崖勒马的时候,必然都会适时地出现一双手,将他彻底地拽入深渊之中。
“查理,又到了最精彩的环节了。”
“没错,要知道每一次的表演,我最期盼的就是这一刻。”台上的双头人你一言我一句,他们的声音和模样完全一样,老给人一种自说自话的感觉。他们看向观众:“好了,结束之前,就让我们尊贵的客人们再见识本世纪最奇异的生物!”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帷幕再一次拉了起来。就和前一次一样,在弥漫的白烟和异香中,装着蛇人的玻璃箱被抬了出来,掀开黑布的时候,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同样被夺去呼吸的人还有威廉——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处,在看到玻璃箱里的人蛇时,他的双腿再也抬不动,两眼更是被牢牢地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