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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大概喝了点酒,晃晃悠悠进了厨房,过了一会端着一碗稀饭出来,坐在我身边舀了一勺递在我嘴边:“吃饭吧,你这样不吃不喝好几天,别整出病来。”

我摇头,我哥皱着眉放下碗:“小树,妈已经死了,可咱们还要活下去,你是男人,应该坚强点,别这样好吗。”

我点头,我哥看了我半天,说:“这事不怪你,是我的错,我性子太急,本来我没想这么早跟他摊牌的,一切都该等到妈手术以后。可看到他我就忍不住,他根本就是个流氓,黑道混混,你跟他在一起早晚被他毁了。”

我不说话,我哥又说:“我也没料到妈会在花园里晒太阳,没料到她听见那些话,小树,你原谅我行吗?我话说的糙,可都是为你好。”

我咧着嘴笑笑,为我好……

“行了,小树,听哥的话,今后好好上学,别再和燕详来往了吧。”我哥继续劝我:“你也大了,正经找个女朋友,妈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哥。”我想了好几天,到现在也该跟他说清楚了,终于沙哑着嗓子说:“我要跟你说个明白,我跟燕详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不是为了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无话可说。妈为了这个到死也没原谅我,我心里难过,这个遗憾这辈子都没机会弥补了,将来等我也死了,一定会跟妈解释清楚,我没有卖身,也没有堕落,我只是恋爱了,可惜恋爱的对象是个有钱的男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平静极了,一点都没觉得难堪。

听到我的话我哥霍地站起身来:“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他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到门口,打开门推出去:“滚,去找你有钱的男人吧。”

铁门在我面前“哐当”一声关闭了,我愣愣地站在楼道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家门,我说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是心里话。

长兄如父,我哥在我心里一直是权威的,可他不该如此固执而严苛。

我抬起手想拍门,想跟他说个清楚,最终却挫败地放下了手,靠着墙滑坐在楼梯上。

算了,说不明白。

第20章 你还有我

楼道的声控灯都灭了,黑暗中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塞满了乱哄哄的东西,又寂静又喧闹,让我什么都想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愿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男一女忽然从楼下上来,路过我时男人奇怪地“咦”了一声:“这谁呀,三更半夜坐在楼道里,快叫保安。”

“别别。”女人阻止了他:“这不是厂里何会计的儿子吗?哟,没带钥匙?唉,何姐她是个好人哪,小伙子,要不你去我家坐会吧,谁还有你家钥匙?你打个电话让送来。”

我说不用了,我等人,俩人又安慰了我几句,走了。

坐在这儿是有点怪,想了想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下了楼。

外面蒙蒙下着雨,凉飕飕地,我出来的时候风衣还撇在沙发上,身上就穿着衬衫,秋风夹着冷雨打在身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不知道该去哪,转了一圈坐在了小区人工湖边的石头上。

夜渐渐深了,路灯熄灭,草地灯亮起,暗淡的光线中枯叶纷纷从周围的大树上落下,仿佛天上正落下巨大的雨滴,诡异极了。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一直坐下去,直到成为化石,成为风干的标本,成为一堆沙子,或者尘土……

恍惚中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我的面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树,你怎么坐在这儿?”

我抬起头,迷迷瞪瞪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来了?你来干嘛?你也是来赶我走的吗?”说着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好啊,我这就走……”

“小树,你怎么了?”燕详将我拥进怀中,用力搓我的后背:“天,你都冻僵了,你的外套呢?为什么大半夜坐在湖边?”

我不答话,他脱下身上的夹克披在我身上,半拖半抱把我弄起来:“跟我走。”

几分钟后我上了牧马人,他用毛巾把我的头发擦干了,脱下我湿透的衬衫,给我裹上薄毯,又开了暖气,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别这样小树,都是我害的,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温暖的空气似乎让我恢复了一些神智,一些东西仿佛正慢慢融化,渐渐散发出酸楚的苦涩的味道,像是柚子混合着杏仁,让人只觉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