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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朋友,我儿子死了,我没心情跳舞。”这位衣着华丽的太太站着和梁兴聊天。

“行吧,我听着。”梁兴学着前一个失业男子一样叹息起来。

“我儿子死了,我亲手逼死了,因为我希望他能学会做个体面的人、优秀的人。”她说,“他不知道,我给他报班,逼他成材,教他喜怒不形于色,都是为了他好。”

“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孩子好,但是……也不是真的就对孩子好。”

“我们当父母的这么拼,教育孩子学会拼,不就是为了让他有更好的未来吗?”

“是,大家都希望有更好的未来。”

“结果是我把我儿子逼上屋顶,他跳下来死了。”

母亲顶着儿子的死亡证明,模样端庄,优雅动人。她似乎做到了她想要儿子做到的一切——体面的、优秀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惜她不是个好母亲。

梁兴没有接受过这样严肃“残酷”的母爱,他没有机会体验,也没有机会批判。他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失去亲儿子的母亲,因为熟知的“母子连心”的常识而察觉这个精致母亲的绝望和悲哀。就是这样,当酒吧的幻彩灯光照在女子脸上的时候,他甚至不能从纸面看出她的表情轮廓。理想距离现实相距太远,一面在死亡之后,一面在死亡之前。

梁兴只是一个局外人,他所知的仅是一个母亲表露的单纯绝望,然后看着这场——“完美主义母亲”的人设未来打造“完美儿子”人设而逼死儿子的——残酷悲剧。

原来,“人设”也和真正的生物一样,是会生产繁殖的啊。可惜了,一旦“人设”撞上“人的本性”,人设和本性总有一方要受损伤。

顶着死亡证明脸的母亲转身离开,她绕道梁兴背后,换回了戚缘。

正是此刻,酒吧音响里《歌剧2》里那段尖锐的海豚音。绿色和金色的光照在戚缘的脸色,歌王也有了生前的风采。戚缘的面容是十分柔和的,如果他不做任何“本能”的事情,看上去就是一个貌美清秀的温柔男性。而他歌喉美妙,既努力又有天赋才华,星途灿烂理应是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呢,我好像知道你又发生了什么?”梁兴走过去,邀请戚缘跳舞。

“我的前男友是个狗日的家暴犯。”戚缘接过梁兴的邀请,“我还没出道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我爱他就因为他说,愿意养我一辈子。”

“哦,后来你们分手了?”

“我想那时候我习惯了他的虐待,甚至不觉得那是虐待,人和畜生的相同之处,就是被养着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幸福的幻觉。”

戚缘很高,腿长腰细,任何一个和他跳舞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沉迷的幻觉。梁兴会被戚缘的外在魅力吸引,因此更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包养和圈养是一回事,只是给饭还是给钱的问题。

戚缘继续说:“他很有钱,也愿意为我花钱,就是脾气不好。你知道的,那种男人希望他的小贱/人兼具一切他想要的属性,温柔体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他看来这小白痴只是他的童养媳,所谓的嘉奖,爱情,只是一种只有温度而没有情谊的拥抱,而那时候的我是个极品傻/逼,居然不觉得他的约束有什么问题,那时候我觉得爱是束缚、爱是控制、爱是教育,他爱我,他爱我要死。他给我的爱情只是一条黄金狗链罢了。”

“那个男人是董……”

“不是老董,这个是在他之前的。”戚缘嫌弃地说,“就这个狗男人,让我把‘温柔贤妻’的人设学得深入骨髓,结果,他发酒疯把我打进医院,我才脑子清醒决定和他分手。”

“然后你和董先生好上了。”

“董先生也很有钱,正好,前男友把我打进医院那天,他本和我有应酬,破天荒的,这家伙跑来见我,给我送饭送花商量演出的事。”

“我看出来了,他想睡你。”

“那时我觉得他很爱我,我知道如果我能和他结婚,就有新的男人养我一辈子了。”

戚缘还在和梁兴跳舞,他的舞步渐渐脱离了优雅的范畴,应该说是潇洒利落。梁兴跟着戚缘的舞步走,被带得踩着节奏。

梁兴问:“所以您一个傻白甜贤妻怎么变成现在这副老流氓风骚模样的。”

“因为死了。”戚缘说,“生前,我一直很在乎未来,所谓的‘更好的未来’,在我还在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周围的人暗示道,这个行业是很难自己养活自己的。艺人是青春饭,但这碗饭不是青春小孩就能吃上的。我很幸运,脸好看,歌唱得好听,面相柔,但我没权没势。对我来说更好的未来就算找到一个愿意捧我养我一辈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