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琴不是完全是他们砸的,甚至最个把它碎得彻底的主要推手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把这把琴砸碎了,甚至于一开始就没想过阻止他们这么做。他虽是做了种种想法去阻断自己与这把琴间的联系,但是最后还是缺乏决心。以至于他默许甚至放任当时的林储默他们这么做,做了自己的提线木偶,把他还在犹豫着的,不敢实践的举动付诸行动。
而林储默,他虽是带头发起这个行为的人,却又是最先觉察的人。林楚那时候他们把自己的琴破碎了,心里留有酸涩,但也终于松懈下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他想真心实意地是自己高兴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仿若抿上霜,列不开嘴,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阵一阵,抽搐一般的笑。
笑自己懦弱,笑自己láng狈,笑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可笑,可笑透了。本事僵硬的嘴角经此居然解了束缚,像疯子一样将笑声往高了起。林楚还记得自己当时一边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嗓子也gān了,笑到把自己腮帮子都笑了酸去,笑到不知怎么泪花也上来了。
那群人倒是和傻bi一样笑自己给吓得傻了,吓得疯了,也就止了手留下那把琴走了。林楚这才扶着腰走到那把琴面前,想把它捡起来却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想把它复原更是比登天还难。
“如果无法恢复原状,那就丢了。”林楚抹gān净了眼角的屎团,终于止了笑亲手把这把琴经由他的自己手,给了最后的了断。
琴被毁得gān脆,完好的只有琴弦,已经没有用处的琴弦。
林楚狠狠地哭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哭,当年无论被他妈如何qiáng制练琴,如何被老师抽小腿肚他都没这么哭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从心里割舍掉一个物件是如何的感受,痛极了,连哭都像在怒吼,都在发泄。
那会儿这条路的灯还没修好,他就躲在另一头没有光亮的地方坐下。他能听见尽端他们的言语声,也能听见他们几个人不一的脚步声。而在最后,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还有一个没有走,且一直都没有走。
林储默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幅láng狈样儿,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看戏一样观摩着这场闹剧。林楚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卖杂耍的猴子一样,而他就是那个冷观一切的观众,笑自己可怜。
回过头来,自己还是给他看穿了。林楚回到家,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如一摊失活了的死水一般呆滞地躺在chuáng上,引得他爸急得在客厅直打转。
“儿子喂,真不想就别去了啊,你要真喜欢那小子爹……也不说你什么”老林挠着头说道。
“喜欢?我凭什么喜欢他?他这么钝的一个人,到底哪儿是又哪儿点好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死脑经,说话不拐弯的人……我能答应和他在一块么?”
“还是我自己紧巴着脸贴上去的……你说气不气?”
林楚翻了个身,对着自己chuáng头陶瓷狗小声说道:“你说呢?可偏偏他还说的有道理,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啊……”
这一晚,有很多人难以入睡,夜不能寐。
林楚对着天花板gān蹬眼,等到天光破晓才发现这一夜是过去了。阿姨和老爸还没醒,他轻悄地穿了衣服下楼。
冬天的黑夜总是漫长,近端虽有微光,奈何大半边天还是暗的。环卫工人手里的扫帚清扫着地面上的灰尘,刺耳的沙沙声在这静寂中被放大,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个点老妈应该起来了……”林楚绕着小区外沿走了几圈,把时间耗过了后便拨通了他妈的电话。
“老妈?”
“你真的想让我出去么?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我最后要是永远没法达到你的期待,永远只能是个三流又懒散只能勉qiáng在街边,在酒吧拉点儿曲的乐手你怎么说?”
“你在我身上耗费时间的jg力,真的值么?”林楚用指甲扣着树皮,把表面的棕色抹下了一层层粉,落在光滑的地砖上。
林楚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知道,要不是因为他,老妈肯定不会愿意在家里呆着,早该去追寻属于她的世界,属于她的人生。因为自己,自己牵绊住了老妈的脚步。因为她无法放下自己,又无法割舍自己的事业与成就感,不得不在自己身上加之诸多压力。
这些道理林楚小时候是不懂的,自小养成的习惯便是忤逆,按着自己的心意反抗他妈为他做下的一切选择。甚至于,他近乎任性地坚持自己是正确的,违心否认老妈为自己铺好的任何道路。
他想逃出这个安全圈,对于他自己却又是如此地怀疑——只能一味、甚至于固执地坚持自己总是对的那个,找出各种不足以成为证据的线索蒙骗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