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书记载以来,几朝帝王都会分封皇子为王,却不是每一朝都会令皇子掌一地大权,不过怕诸子势大、祸起萧墙,反害了江山万民。
潘又安不在意显德帝究竟会传位给哪位皇子,可他却怕一朝新君册立,已经捏住一地权柄的其他皇子会拥兵自立,再起战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黎庶何辜。
潘又安的话佑宁公主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她挠了挠头,面色讪讪:“安郎,我阿爹是有安排的,他不会把军政尽付诸王之手,他说了,他只让他们一人领一样差事。”
显德帝原话,诸子既已封王,便该在成家后离京历练一番,或取军务带兵,或取赋税纳粮,或取河工治洪,一人指一差事,莫要去了封地上空吃钱米,练出个人样来便可归京。
潘又安一听就晓得佑宁公主没把这些最为重要的话放在心上,无奈之余也彻底放下了心事。横竖他不得入仕,显德帝若是念头太过出格,自然有臣子劝谏,便是天子也不能随心妄为。
在他看来,这种闻所未闻的就藩之法,连赏心殿都出不去,更不必提拿到朝会上共满朝上下进言。
潘又安所料确实不错,显德帝召来林相、陈家大老爷、三老爷与谢大老爷、平国公马不平等重臣到赏心殿里一说此事,陈大老爷就先起身肃容相劝。
“陛下,”陈大老爷轻轻吸了口气,努力缓了下神色,才恭敬说道:“臣以为此事不妥,若按陛下所言,诸王封地如何择定?要选带兵,自然要往有兵可带之处,要选河工,自然要往水利大兴之地,要选赋税,则要到鱼米富庶之乡,或者若有殿下有意为陛下排忧,亦可望穷乡偏远之地,方显本领。”
“可陛下,若是几位殿下同选一事,个个要领兵,亦或者人人想理政,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如何定下几位殿下的封地?更有甚者,兵、铁二项之重,岂是其他可比。”
“臣知陛下爱子心切,盼诸位殿下早日成才、独当一面,可君无小事,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烦请三思,莫要如此冒进。”
这一次封王的共有六位殿下,其中也就康王身子弱些,可听说这位心气却十分不弱,到时候六人齐齐要领兵,天下兵马都不够这些楞头小子折腾的。
陈大老爷心中已是将显德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之间都起了些大不敬的心思,恨不能立即抓起御案上的镇纸锤烂了显德帝的脑袋,可他却只能尽量心情气和的同这发昏的君王讲道理。
显德帝早就料到众人的反应,他顶着陈大老爷沉沉的目光嘿嘿笑了两声,左右看了看几位重臣难看的脸色,才挑着眉摆了摆手:“我岂是这等拿江山社稷当儿戏之人?我自是已经想好的了,老子要锤那几个臭小子,岂能容他们挑拣?我自然早早给他们挑好了风水宝地。”
第81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利字定人心
赏心殿内分左右坐了七八位臣工, 平日里大家政见时常相左,为家族子孙计也常有争执,鲜少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共品一壶清茶, 此刻听了显德帝的话却诡异地静默下来, 一个个或垂眉敛目如老僧入定,或斜一眼左右相对无言,一时只闻栏外蝉鸣鸟啼,衬着殿内龙涎香青烟袅袅分外静谧。
显德帝脸皮再厚,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强撑着又笑了几声,到底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下, 盯着仔细研究杯上福寿纹的林相努力瞪圆了一双虎目,暗暗磨了磨牙。
林相已是尽力借着一旁陈二老爷的魁伟身型遮了大半张脸,不想还是叫显德帝盯得一侧耳后发痒, 他心里叹了一声君若疯魔臣只能独善其身, 便抬眼迎着显德帝的灼灼目光, 不动声色地稍稍板正了后仰的身子, 应和似的也轻轻咳了一声。
他一动, 对面陈大老爷的视线便状似不经意地瞟了过来,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含着三分冷笑, 显然已经是备好了腹稿, 只等他附和显德帝一句, 便要把话糊在他脸上。
林相近来每每长吁短叹,唏嘘自己老来多健忘, 不过前些日子陈氏族中子弟强并田地一案闹到御前,他自己是如何领着长子林文挽袖子骂得陈大老爷兄弟以袖掩面连连摆手,他倒是还算记得清楚, 知道陈家兄弟若有机会绝不会放过自己的脸皮去。
温文尔雅坦坦荡荡回视陈大老爷一眼,林相又冷冷睨了眼陈二,方施施然搁下茶盏起身行礼,面上不偏不倚地接了话:“陛下乃诸王之君父,于国于家,诸王之事都当由陛下做主,然,陛下家事亦是天下事,为朝廷百姓,臣斗胆请陛下予臣等此事细则以观。”
他刚起了个话头,谢大老爷就抬了抬眼皮,陈二老爷则是听到一半便撇了嘴,二人心里腹诽之事不同,对林相的看法倒是一致,都觉他当真是个伪君子,枉费了满腹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