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与钟家人交个底也不是不可以,他们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不堕钟氏一族的威名,如此才配做杳杳的外家。
钟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再披甲上阵的一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正值壮年雄心满腹时被赵帝流放,心中绝望悲愤,岂是言语能够形容?这二十年来受尽屈辱苦楚,原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不曾想还能得此造化!
听闻官家任命他为主将,钟肃当场跪下!
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末将必不负官家重托!”
随后,官家又任命钟达与钟不破为将军,随钟肃一同出行,此番出征,仅有这三名主将,陆恺邱吉罗通等大将通通留在朝中,这一决策昭告天下后,朝中百官皆惊!
这钟家究竟是何来历?!
知情人是极少数,不得官家允许,他们也不敢胡说,齐朗亦身在其中,他这次也随大军出征,虽然家中父母极力阻止,生怕他死在战场上,可齐朗还是想要去拼一拼,面对哭着阻拦他的妻子温若瑾,他也神情平静写下了和离书:“我若不回,你大可拿着和离书,分走一半财产家去。”
温若瑾嘶吼道:“我在你心中便如此不堪?夫妻数载,你为何心中就是不肯有我?温离慢早已做了皇后,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你这片痴心又有何意义?!”
她自双目失明后一直安分,齐朗险些忘了从前她也这般跋扈任性,不将他人意愿放在眼中,只顾自己快活,哪里管旁人心中想法?
“你我当初成亲,并非你情我愿,是我懦弱无能,不敢违抗父母之命,说来也是我的过错。”齐朗神情冷淡,“且我与皇后娘娘并无瓜葛,这样的话,还请你不要再提,以免落入有心人之耳,为家中招来大祸。”
温若瑾跌坐在地,她听见齐朗脚步声渐行渐远,身边婢女前来扶她,她一巴掌将人推开,又双手捂面嚎哭不止,事到如今,也不知是恨是悔,亦或者皆而有之。
齐夫人哭着拽住儿子行囊,不允他离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留在兰京虽无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何必去拼命?
齐朗却态度坚决,他这一生有太多时候总是受父母摆布,为了一个孝字,违心目送自己的心上人入宫,不情不愿娶了不爱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报答父母的生养之恩,但自赵国灭亡之后,他见过了天家,才意识到自己与真正的强者之间有多么不同。
他也想要出人头地,不想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即便因此死在战场上,也绝无怨言。
齐夫人哭道:“此番主将是钟老将军,旁人不知道他是谁,为娘怎会不知!当年钟氏一族被流放,我齐家冷眼旁观不说,还落井下石,又眼睁睁任由钟楚之女受尽苦楚,钟老将军若是想报仇,我儿,你要如何是好?”
齐老爷也哭:“我儿去不得!”
这个从来无比孝顺听话的儿子,却再一次推开了他们,头也不回。
夫妻俩抱头痛哭,一念之差,谁能想到温离慢能有这般造化?自打温离慢做了皇后,他们便惶惶不可终日,得知钟家人来到兰京,二人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只怕被人记恨报复,可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一切终将被摊开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而温家这边,温俭也终于得知自己的岳父被当今天家召到兰京并委以重任,当时他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语。
哪怕过去多年,他也还记得当年求娶钟楚时,对着钟老将军许下的誓言,以及钟楚的三位兄长曾经如何虎视眈眈看着他,可他非但食言,还眼睁睁看着钟楚去死……不,这也不是他的错,真要说起来的,是母亲从中作梗,他也是身不由己!
然而在温俭想象中,钟家人上门来找他的情况并未发生,他们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直到大军出征那一日,都没有人来。
临行前,官家亲自为钟家人践行,给足了他们荣耀与脸面,初来兰京时一脸病容宛如死人的钟肃,如今声若洪钟身材高大,完全看不出已是高龄老人,他饮尽碗中之酒,向官家跪下以示忠诚,官家弯腰将他扶起:“老将军不必多礼。”
在场众臣们何曾见过官家如此礼遇他人?心中对钟肃的地位亦有了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