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如这种犹豫迟疑的姿态,却是少有。
正始帝叹了口气,将脑袋压在太后的膝盖上,慢吞吞地说道:“母后,寡人可真是贪得无厌。”
太后好笑地说道:“皇帝又不是第一日知道自己的本性。”
正始帝恶劣地勾起嘴角,“可是眼下寡人又不满足了。”
他回想起昨夜的夫子。
莫惊春昏睡过去,而正始帝用指腹磨.蹭着他的眉眼。
尤其是眉角,微沉的力道一下下,像是执意要给那处染上鲜艳的粉红,仿佛那样,就足够增添更多的艳.丽。
他本是想让莫惊春好好休息,但凝神看得久了,终究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吞/噬掠/夺了莫惊春的呼吸,压/迫着将舌头伸了进去,几乎扫/荡了全部的甘甜。
被吮/吸走的空气,让得昏迷的莫惊春不是没有抗拒,但那时候已经迷迷糊糊,显然无法阻止帝王的动作。直到莫惊春觉得难受,麻得涎/液要滴下来的时候,正始帝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大拇指抚/上夫子的唇角,用力地将那点水/光给擦去。
莫惊春那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再起不来。
太后捏了捏眉心,然后又捏了捏鼻根。
尽管正始帝是在皇帝的身边长大,可也是和太后勾心斗角……咳,斗争过来的。太后听着正始帝黏黏糊糊,跟只大猫一般的声音,就猜出了皇帝怕是有小心思。
只是这小心思,她怕是有些受不住。
等到太后给自己做足了心理预期后,她才叹了口气,“说吧,皇帝又要折腾什么?”
正始帝嘀嘀咕咕,“这怎能算是折腾?”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怎样才不算折腾?皇帝,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惊春要不是对你死心塌地,之前也不必那么卖命,如今这人跑也跑不掉,更不可能外调离开,皇帝犹说不满足,这不是折腾,那又算什么呢?”
经过正始帝那几次发疯,太后也逐渐意识到皇帝的边界在哪里。
而在觉察到皇帝的想法后,太后独自一人在殿内坐了一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在意识到莫惊春是正始帝的支柱后,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一直都是正始帝最看重的人,自从永宁帝去世后,一直都是如此。
可正是因为知道了皇帝的想法,太后也清楚正始帝的霸道是多么偏执。
或许,正始帝一直的不满足,是源自于莫惊春在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其他看重的人。比如,莫家,还有他的女儿……那些都是让莫惊春分神的人之一。
可同样的,在经历了先前的一切,正始帝也该意识到,自己对于莫惊春的重要性。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太后看来,这已经无法再进一步。
莫惊春甚是看重家人,从前甚至愿意为了莫家而蛰伏,即便正始帝再是不喜,也不可能杀了这些人。
除非他想要和莫惊春彻底决裂。
正始帝挑眉,看着太后,无奈地说道:“难道我在母后的心中,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之徒?”
太后淡笑着说道:“那也确实差不多了。”
如果有机会可以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会走脱任何风声的话,那正始帝会做吗?
太后打量着皇帝俊美的眉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始帝会做。
“所以呢?”太后主动转移话题,提起了皇帝未尽的话,“皇帝啊,你想说什么?”她信手将边上已经有些温凉的茶水端了起来。
方才和大皇子说话,眼下又和皇帝说话,太后多少是有些口渴,正待吃上两口凉茶解解渴。
正始帝严肃地说道:“寡人要和夫子成婚。”
啪嗒!
那茶盏垂直从太后的手中跌落,猛地砸碎在地毯上。
清脆的声响,仿佛将整个永寿宫都拖入寂静,变得沉默而僵硬。
…
莫惊春猛地惊醒,满头大汗。
他刚刚好像做了噩梦。
在梦里,他不知道是和谁在斗起来。莫惊春甚少有那种使劲浑身解数,也逃脱不了的感觉,就像是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遮盖住的压迫姿势,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那种压抑,粘稠,恐怖的感觉,让莫惊春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他的头有点痛。
莫惊春朦朦胧胧地想,在试图起身的时候,他又修正了自己的话。
他是浑身上下都痛。
莫惊春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己的记忆,他的脸色变得发红,又有些发白。
藏在被褥下的手指试图蜷缩在一处,有点破皮的指尖反馈回来的刺痛,让莫惊春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有点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比现在他的脑子浑浑噩噩,像是刚刚才从迷雾中挣扎出来,看起来懵懂又累得很。
但身上的感觉,多少还是让莫惊春意识到那欢愉和难捱的过程。
在缓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慢慢想起发生的事情后,莫惊春的脸猛地爆红。
后知后觉的羞耻和涌起来的红热,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然后艰难地将被子扯了上来,然后将自己给盖住。
索性将自己给闷死算了。
莫惊春自暴自弃地想,这胡乱的一夜,让他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别的不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像是因为过度哭泣而红肿酸涩。
他有些猜不到正始帝发疯的原因。
这让莫惊春有些诡谲的担忧。
若是猜不出正始帝的意图,那便意味着要面对更加恐怖的事情。
比如,那一夜提起的,婚事。
莫惊春只要一想到这个词都忍不住胆颤心惊,他虽然愿意和正始帝这么走下去,也已经默认落在自己往后的生涯,可是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和正始帝……
他是疯了吗?
怎么会想到和一个男人举行婚事?而且婚事……难道,莫惊春要充当女子的身份?
可是莫惊春虽然雌.伏于正始帝,却从未将自己当做是女子。
一想到这里,莫惊春的脸色逐渐发白。
他下意识地避开这个想法,转而思索起有什么事情,会刺激到正始帝的霸占欲?
……难道真的只是陈文秀和桃娘?
可莫惊春能感觉到,正始帝虽然为此生气,可绝不到突然如此索求的地步。
莫惊春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清醒,只得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摸了摸脖颈。他总感觉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束缚一般,结果一动头,那脖颈后的刺痛就让莫惊春忍不住停下动作。
缓了缓,当莫惊春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觉脖子上缠着东西。
看上去,像是包扎了起来,只留一圈素白。
估计肉都咬烂了。
他看向屋外,感觉到一片暗色,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手指还落在脖颈处,没收回来。
不过莫惊春也无话可说,他恍惚想起自己好像也咬得正始帝满手是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再去想昨夜的事情。
捂着腰,莫惊春想要下床,哐当当的细碎声音,却让他猛地僵住。
莫惊春神色莫测地看向被褥,在厚实的温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无形地藏了起来。直到莫惊春的动作大了起来后,这才变得鲜明。
他的手指伸进被褥,在里面摸索了片刻,然后拽出来一根熟悉又陌生的铁链。
它不再冰凉,像是已经被莫惊春的体温所温暖,乖顺、却沉重地躺在莫惊春的掌心,顺着那铁链,莫惊春用力扯了扯,左脚也下意识跟着弹动。
莫惊春抿唇,将铁链攥得死紧。
好半晌,他才将这东西丢到被褥里,摸着喉咙试了好几下,这才哑着声音从门外叫了德百进来。
他一直守在门外。
莫惊春用被褥将自己包裹住,哑声请他帮忙准备一身衣裳,然后再是准备一份便于克化的食物。
德百欠身退下去,然后让人进来点燃烛光时,莫惊春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他几乎睡了一日。
合身的衣裳很快就被送了过来,莫惊春非常恼怒地意识到,他的下.身……那裈裤,是早就穿好了的。
可偏生裈裤是穿着,那裈衣却是没有,这岂不是正始帝的又一个小心思?
他叹了口气,将就着将衣裳穿上,只是期间忍不住扭曲了几下脸色,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罢了,总好过他坦坦荡荡,那才是荒诞不羁的恐怖。
莫惊春不期然地想起上一次的经历,幽幽地望了一眼脚上的金环。
正始帝显然不想让莫惊春离开,而那钥匙,也只有正始帝有。
就算是让暗卫过来,也是无用的。
不过……
莫惊春摸了摸喉咙,叹了口气,他这是在想什么呢?
他捂住脸,像是要揉去那些记忆,沉声叫道:“暗十五?”
莫惊春清了清嗓子,叫了几声。
很快,就有一个低调打扮的男子从外面翻滚进来,然后在莫惊春的跟前跪下,“主人。”
莫惊春坐在床上,尽管脚踝的铁锁已经被长袍下摆给盖住,可实际上这屋内的动静,之前这些看护的暗卫应该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莫惊春的羞耻心已经被掰碎踩烂,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了,他木着脸说道,“你回莫府一趟,告诉墨痕和卫壹,我今夜不回去。然后,顺便再换暗十八回来。”
“喏。”
暗十五听从了莫惊春的吩咐。
正常来说,暗卫是不能够离开莫惊春的身旁。
这里指的是轮守的暗卫。
不管因着任何的变故,莫惊春的身旁都一定要有人守着。在府上和东府,一般就只有一位,因着这两处都较为安全。
正是因为在姬府,所以暗十五才敢离开。
这明里暗里的守备,让他一直觉得非常警戒,难以放下戒心,这说明其人数众多,不必担忧。
等到暗十五离开后,莫惊春才躺在床榻上,有些无趣地看着手里的书,不过等莫惊春翻开看了两页,却在其中发现了一封熟悉的东西。
他好笑又无奈地将这东西取了出来,这不就是墨痕的字迹吗?
之前他在书房来不及看,被正始帝拿去的消息。
莫惊春摇了摇头,将书籍放下,然后拆出来看。
那上头提及到的人和地方,都被莫惊春默默记了下来。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原来一直在跟着他的人,是郑家的人吗?
不,或许不止。
但至少露出来的人,是郑家。
莫惊春进进出出,身边明里暗里都跟着人,怎可能不知道会有人盯着他?
那人做得隐蔽,但墨痕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事原本莫惊春并不打算交给墨痕去做,但这是墨痕主动争取来的。
他似乎意识到莫惊春有打算让他退居二线,负责一些较为轻便的事情,便主动用这样的做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墨痕并不认为自己成婚后就不能再为莫惊春做事,这样一来,卫壹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可是……咳。
莫惊春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墨痕的想法,无奈笑了笑,然后反手盖住。
郑云秀……
他记得这个女郎。
桃娘曾经和他说过在谭庆山的事情,而这个人,也恰好是曹刘接触的那几个女郎之一。她对于某些事情,或许知道得比别人还要深,不过曹刘的这几个红颜知己,除了先后出事的那几个外,康雨佳和郑云秀一开始,他们是没打算动的。
钓鱼,总归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这康雨佳后来倒是死得太过干脆。
莫惊春虽不知道康雨佳出事有没有正始帝的手笔,但郑云秀会偷偷去城外祭拜,那最起码,她是觉得内中有鬼。
不然,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做这样的事。
怕是备受打击,有些恍惚了。
莫惊春顺手将这份东西放到床头,手指却是触碰到了什么,下意识将枕头给掀开,发现方才触碰到的东西,居然是小人偶。
正始帝没有将小人偶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这里。
而精怪的提示才姗姗来迟。
【解锁进度:2/4】
莫惊春抹了把脸。
正始帝昨夜都将这东西和通感玩出花儿来,这不解锁一下进度,这才叫离谱。不过这任务提示的声音,也让莫惊春不自觉想起了他那个还未完成的任务十四。
【任务十四:寻找公冶启异样的原因】
莫惊春已经猜得出来,陛下异样的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莫惊春太过心软心善。帝王似乎异常愤怒于莫惊春在许多事情上的平静和无所谓。
尤其是“无所谓”,这更是陛下耿耿于怀的地方。
所以,正始帝的异样,和这有关。
莫惊春在帝王醒来后,便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陛下的计谋。
不是指的谭庆山帝王险些出事的意外,而是正始帝明明早就觉察到了谭庆山的变故,却还是故意引着莫惊春进了谭庆山!
那一日的事情,莫惊春在事后曾经翻来覆去思忖过,最终却只能得出来一个结论。
除了差点玩脱外,在那之前的种种……
正始帝是故意的。
他便是要逼得莫惊春动手,尤其是在一场因着自己而起的阴谋中,痛击敌人。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正始帝差点出事,而莫惊春却直到那个时候,才真正狠下心来,变得有些冷酷过头。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沉默了下来。
有时候,莫惊春都觉得有些可怕。
帝王的心计,那应该,真的,只是意外吧?
毕竟,要是死了,那便真的死了。
莫惊春闭眼,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任务猜测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提交了,可是莫惊春却迟迟无法下手,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如果单凭异样,那正始帝昨日的焦躁不安,和索求无度,又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以为,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后,正始帝至少能变得满足些才是……
莫惊春叹了口气。
他都一把骨头了,真是经不起再折腾。
正始帝那浓烈如火,永不熄灭的情感,当真过于可怖。矛盾的、相悖的、互相撕扯的情感时时刻刻灼烧着,仿佛要焚毁一切的欲.火,让人把控不住稳定的船舵,仿佛小船行走在咆哮的海面上,随时都可能倾覆。
莫惊春又叹了口气,抓着那小人偶放在手心,定定看了片刻,然后缓缓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小人偶的鼻尖,那模样远远看上去,像是在亲吻。尤其是唇.瓣还在动作,无声地说着话,更像是在磨.蹭。
——“究竟怎样,才能让陛下能安心?”
莫惊春隐隐约约捉住了核心。
那是浓郁,黑暗的患得患失。
可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卷落在刚打开门的正始帝眼中,空气却几乎沉静下来。
难以启齿的丑陋黑暗疯狂扭动,他露出一个夸张的,恶劣的微笑,大步地往里面走,身后的门猛地阖上。
嫉妒。
他半点都没有觉察到其中的温馨,反而只有危险可怕的念头。莫惊春对于那半身人偶的所有温柔,只让正始帝觉得碍眼至极,甚至疯狂涌动起充满恶意的妄念。
那剧烈的动静引起莫惊春的回神,抬头看着那大步而来的帝王,与那紧随而来恐怖的话语,“原来,昨夜还不能满足夫子吗?”
莫惊春愕然,手指下意识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床帐里躲。
他都要……
还怎么可能再承受?
手指捧着的小人偶靠在心口,那亲密的动作,惹得正始帝的眼底泛起深切的、难以满足的,疯狂暴虐的扭曲欲.望,他缓缓地看向小人偶,古怪地说道,“还是说,原来,夫子是想要让它尝尝?”
正始帝强硬的、毫不留情地从莫惊春的手里夺过那小人偶,朝着莫惊春勾起唇角,那是阴暗、粘稠的幽怖。
他露出猩红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