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热闹的京城因为通天路的大火,褪得少许凉意。
虽然通天楼的火势乘风起,可是官府赶来的人异常尽责尽责,总算在惹出大祸前将火势给熄灭,只除了通天楼内被牵连烧死的人,外头倒是只有几个被熏到烧伤的救火人,总算没闯出大事。
可即便是通天楼里的人,就已经足够不少家庭在今夜垂泪。
整个京城似乎也这场火后逐渐安静下来,从北到南,各色归各色,各人归各家,街道上走动的百姓少了些。
在东边那片,有一座安静的府邸。
府邸内灯火通明,肃穆森严的侍卫来往巡逻,没落下半点的空隙。
在中间最大的主院里,内里似乎还有人在征伐。仰躺在床边的莫惊春茫然地看着顶上的床帐,摇摇晃晃。
莫惊春从前对情爱之事并无太大兴趣,在他以为里,这便是一种职责。
而在撞见公冶启后,他已然深刻体会这是一种多么疯狂极乐的事情。
然直到今时今夜,他才发觉一旦这种情|事压迫到了极致,实在让人痛苦狼狈,仿佛活活要死在他的身下。
就连手指被根根掰开,再一点点吃月中过去,仿佛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能不为此狂欢,每一寸皮肉都扎根在疯狂里肆意,逼得莫惊春几欲癫狂。
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最后连最简单的皮肉接触,都让他胆怯得惊颤,压不住身体自发的反应。
沉|沦在欲念里,他无比奢望昏厥的黑甜。
直到清明时分,莫惊春觉得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头都酸胀起来,方才被公冶启抱着去清洗。他甚至连外头的天光破晓都没看到,那物脱离他身体时一下子便昏了过去。湿与红的痕迹布满他的身体,没有哪一处不是。
莫惊春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世事。
公冶启抱着昏睡不醒的莫惊春,却半点都没有舒爽的感觉,甚至在他眉梢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暴虐。
心底的黑暗强压不住,刚才他险些有几次要掐在莫惊春的脖子上。如果就这么将他扼死怀里,便不再有那种未知的恐惧。可是公冶启看着莫惊春眼底微动的水光,却是舍不得这双眼,他深深埋下去,抵在莫惊春的肩头,只觉得一股暴躁冲荡在心头,让公冶启怎么都算不得舒坦。
公冶启是真的不在乎莫惊春身上有什么所谓精怪,是妖物如何,是鬼魅如何,那也只是莫惊春。
可要是这东西会危害到他……
帝王眼底是无尽深沉的暗色,将是要生生将那不知名的精怪拖出来亲手掐死。
莫惊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点,他在看到外头天光大作时,就知道已经是来不及。他颤抖着手指摸上喉咙,在那里摸到好几个牙印,忍不住蜷缩起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公冶启发疯的时候,几乎在他身上都咬遍了,别说是喉咙,就连别的地方,也有得是。莫惊春强撑着起身,原本是想着要去摸杯水吃,却没想到一个失手,就将茶杯跌在地上。
这跌落的声音一下子引来外面人的注意,刘昊忙不迭地进来,两手将莫惊春给搀起来。
莫惊春分明穿着素白的里衣,可因着外露皮肤上的淤红,莫名有种惨遭蹂|躏撸毛的兔子,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屋内虽然暖和,可是赤着脚也是冷了些,刘昊忙又去取了鞋袜想要给莫惊春穿上,惊得他回过神来,连忙往后缩回了腿,哑着声音说道:“您这是作甚?我自己来便是。”
他伸手要去取,却被刘昊拦住,无奈说道:“宗正卿身体不适,您就权当奴婢是在帮忙,不值当什么。”
刘昊是知道莫惊春脾气的,知道他一贯很是避免这种行径,生怕让刘昊心里不舒服。只是这是刘昊主动上前帮忙,倒也不会想到旁的去。
他从前服侍正始帝就做惯了,说着话,动作却也是极快,三两下就给套上。然后去净了手,转身给莫惊春倒了茶,再让人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走。
莫惊春的胳膊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双手抱着茶杯很努力才喝了几口,总算解救了干渴的喉咙。他勉力咽了咽,总感觉喉咙跟吞了烧刀子一样痛得要命,之前进出的感觉仿佛还在。但是……他也没脸说什么,毕竟他也……同样感觉过了。
公冶启俯下去的时候,莫惊春几乎是惨叫起来,再忍受不住那种压根发泄不出的痛苦。
他低头又连连吞了好几口茶,才咽下那酸胀的错觉,他无意识舔了舔嘴角,“您怎么会在这?”
昨夜刘昊是不在公冶启身边的。
陛下|身边除了几个暗卫,算得上简便出行。
刘昊笑着说道:“昨夜通天楼出了点事情,今日陛下急着朝会的事情,却担忧宗正卿的身体,便让奴婢过来伺候。”
莫惊春才后知后觉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耳根立刻胀红,刘昊只当做没看见,为他穿戴上外头的衣裳,平静地说着通天楼的事情。
“昨夜通天楼的火灾,火势是从后厨燃起来的,这怕是彻底毁了,有些人直接跳窗逃离倒是留了条命,在火势中烧死的人约莫有四五十人。”
正因着刘昊一边说着正事一边动作,才让莫惊春分了神,即便他知道刘昊这般是为了带过去这尴尬的处境,但也慢慢放松下来。
“已经查出祸首是谁了吗?”莫惊春道。
昨夜尽管他听到了任务八后面是要救火,可是当时公冶启实在太过暴怒,如果他不能及时安抚陛下的话,那怕是人白救不说,在当时也要发作起来。
好在之后陛下又派人前去,想必能够让官府更加上心,可再是如何,已经发生的惨剧无法挽回,若是能捉住罪魁祸首,那方才得用。
刘昊:“人是捉住了,是后厨的帮佣。可幕后的人定然不是他,就看怎么查了。”
莫惊春僵硬地捋了捋袖子,朝着刘昊道谢。
刘昊轻笑着说道:“其实奴婢要谢过宗正卿才是,陛下的脾性……若不是有您在旁安抚,可不像现在这么柔和。”
莫惊春:“……现在,还能算是柔和吗?”
昨夜他差点没死过去。
就算是之前帝王发疯,却也没做到这个地步。
刘昊边让人准备膳食,边低声说道:“当年陛下做过的事情,可比现在要凶狠得多。有一回……”他顿了顿,又笑道,“若是日后宗正卿想听,可以让陛下说给您听。”
莫惊春失笑,“您这可是故意的。”
刘昊:“奴婢这可是明谋,要是能够让两位的关系更密切些,奴婢心中便高兴。”
莫惊春知道他和公冶启的事情是一定瞒不过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就别说无处不在的暗卫了,刘昊定然早早发现了。
莫惊春:“……我与陛下,最终会如何,谁也不清楚。”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也是心里所想。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说着“试试”,心里想的却是“一定”,即便昨夜他们两人在天街同行,可是想的,做的,念叨着的事情必然不同。
莫惊春不是看不到彼此的矛盾,所以他走在悬崖的绳索链上异常凶险,若有大风刮过,一着不慎,他就会跌落谷底。
刘昊:“陛下……已经与太后说过,此后宫中再不进人。”
莫惊春捉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抖,垂下的眉没抬起,“何必强求?”
正始帝太过年轻,如今这岁数便说出这样的话,往后还有几十年要扛得,他又能坚持多久?
刘昊:“那您是怎么想的?如果已经带着未来不成的念想,为何当时还要答应陛下呢?”他是来给正始帝做说客的,可是刘昊心里也不是不好奇。
莫惊春苦笑着说道:“若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想起昨日要出门前的辗转反侧,已然先沦陷了一部分,人自然会有偏颇。
莫惊春:“就当我是,色令智昏吧。”
他蓦然想起情|事里的公冶启,那微红眉角和凶恶的眼神,并着那间或低低闷哼与声低吟,却也是说不得的性|感美丽。
这是一头张扬漂亮的野兽。
昨夜在朦胧里看着公冶启时,他是这么想的。
而他,就那样被吃掉了。
而吃“人”的正始帝坐在高台上莫名背后一动,像是有人在念叨的那种古怪,他摸了摸鼻子,对底下的官员凶恶地说道:“查不出来,那就再查!昨夜皇室与民同乐,结果不到三个时辰,就有人在天街附近纵火,一连死伤百余人,尔等以为这是小数目吗?!”
帝王的暴怒是从上朝就开始了。
不管是什么递上来的折子都会被他戾目扫射,继而大加责骂。
如果皇帝说得没道理也就算了,偏生他说得又很有道理,百官也只能忍下。许伯衡坐在前面却是有点好奇,因为正始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这样了,最近他的心情一直很好,就算遇到言官和世家在朝野上吵起来,他也往往是听听就算,并不怎么生气。
如现在这种喜怒不定,阴阳怪气的模样,却是少有。
昨夜元宵……没听说有那个不识相地去冲撞了皇帝啊?
别说阁老没猜出来为什么,就连被骂的那个官员也猜不出来是为什么。
但凡是出了这样的大罪过,皇帝会生气那是必然的,可是稽查凶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到的事,往往给个五天七天的时间也是有的。
像是现在这样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连话都不敢说,可实在少有。
可他也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昨夜出的事情实在太过险峻,通天楼就在闹市上,当时来往的百姓那么多,如果爆发火灾的时间再早一点,那可就是人潮最拥挤的时候,倘若在那个时间点发生祸事,会发生多么踩踏恐怖的事件……他想都不敢想。
尤其这一回通天楼上烧死的,可还有好些个是官宦子弟,虽然没有特别重要的人物,却也让那些背后人家好是心疼,这种种压力叠加下来,他身上也担着极重的担子。
帝王骂过一回后总算收住了脾气,冷着脸听着朝会上别的事情。
许是今日皇帝的怒火实在太过明显,就连平日里那些不长眼给他添堵的,爱说那些规矩礼仪那些个人,今日总算收住了嘴巴。
偏是在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说话。
却是王振明。
他捏着朝板说道:“陛下,严查通天楼的事情,或许可以与之前齐王的事情并作一处。先是有齐王在京城犯下杀人之举,才会有后来人仿照这种行为。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若是谁人都可以似模似样地学一学,那岂不是乱套了?!”
他说得异常严肃,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又有一个官员出列,却是说道:“王尚书,此言差矣。通天楼的事情确实要严查,可这与齐王又有何干系?恒氏的事情虽然惨痛,可是时到今日,也只有大理寺提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却没有切实的人证物证,算不得数,如何就能栽倒在齐王身上?”
许伯衡想捏捏鼻根,不管是为了王振明还是后来说话的官员。
如果是平时,陛下或许还有闲心听着他们瞎扯,但是眼下却必然是没有。果不其然,就在纷争要起时,一个砚台狠狠地从上面飞了下来,一下子砸在王振明和另一人的中间。暴烈的动作让他们僵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