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点头,笑道:“没错,在首辅这个位置上坐太久,再怎么与人和睦,也还是会招人恨的。”
“元辅,下僚所提的这大兴商业、与民生利,进而不以杀戮而取四海之利,实现富国强兵惠民之目标事,皆有意想让您来奏于天子,推行于天下呢!”
王锡爵这时忙对申时行拱手一拜。
申时行则道:“公有志于天下,何不亲自为之?干嘛指望老夫!”
“国家若要长治久安,不能没有执政之人,但也不能让执政久任,否则即便无权臣之心,亦会有权臣之实!”
“陛下这次西巡,发现的那些逆臣懒吏,皆是在我任首揆时任命的,我是要担责的,且也本就与我任首揆太久有关,才使得这些人主动借着我的名义党同伐异,我走后,他们才会自省,知道云会走,会变成乌云,而唯有天永远都在他们头上,才是他们真的该畏惧的。”
“陛下当不会准的!”
王锡爵这时说道。
申时行笑了笑说:“天子若只想做苟安之君,或可会一直用我为执政,这样无疑是可以省心,还能在天下又积弊丛生的时候借我的人头安天下,而不用费别的心血!”
“可是,陛下也跟公一样,志在四海,志在复礼,故岂会让我不得善终耶?”
王锡爵听后未言。
……
西苑。
在申时行和王锡爵往太液池玉河桥走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在玉熙宫内见几位新补的言官。
整个太液池区域的皇家园林以玉河桥为界分成南北两个部分,朱翊钧其实只开放了南边部分,而北边他自己和嫔妃们住的以及侍御司值房,倒是没有开放。
至于见几位新补言官,则是朱翊钧之前定下的规矩。
一旦有地方的推官或者知县这些亲民官行取为言官后,朱翊钧都会见一见。
一是向他们问问各自所任地方的情况,二是了解一下这些成为新一批言官的特性。
尽管台谏言官很多时候会为求名而妄议大事,反而影响皇帝和执政公卿们做事,但朱翊钧没有废弃言官制度,因为言官也有他的利,他的利就是能让朝堂上的公卿大臣得到监督。
因为言官虽然不排除有个别头铁的会骂皇帝,但大多数言官其实是更爱骂大臣的,尤爱指出整个官僚集团尤其是高级官僚的问题。
毕竟他们是靠弹劾大臣吃饭的,且也大多本就年轻,能被选上来原则上也是在地方上敢与豪强对抗的,自然也就敢说出一些问题来。
要知道,官僚们相处久了,尤其是能混到中央部衙的,其实都会有亲亲相隐的趋势,即主动隐瞒他人的过错,或者装作没看见。
这样可以以争取不得罪别人,别人也就不会针对自己。
毕竟一旦在中央朝廷干,每天要处理的事会很多,难保不会有差错,难保不会有容易被上纲上线的问题,也就渐渐的会发展成你不得罪我,我也不得罪你,大家一起能瞒就瞒,能装瞎就装瞎,这样就能和谐相处,安稳干到升迁或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