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年男人敲门的前一刻,鹿安清才攒足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凌乱的衣袍下,鹿安清的两条腿赤|裸着,瑟瑟发抖。
这狼狈不堪的境地,他已有多年不曾体会过。
他略略拉起下摆,露出略显畸形的左脚。
他发了狠注视着本该惨白的皮肉,处处都是啃噬的痕迹。坏死的皮肉骨骼,好似在这个时候又敏锐地提醒着他历历往事,再是红肿渗血的地方,都没有半点感觉。
歪了的树桩,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焕发新枝。
若不是这条瘸腿,昨夜何以……
鹿安清的手指微微颤抖,泄去力气,一步一拐地往里走。
那样的痕迹……不只是在一处,而是处处,总归,都是被风暴肆虐后的残骸,并无差别。
在其他人赶到前,他得换下这身被撕毁的衣裳。
…
分馆闹出这样的大事,鹿安清和分馆主事两人里里外外彻查过几遍,发现分馆内的禁制根本没被触动。
再听说,鹿安清已经用掉了玉佩后,主事露出骇然的表情。
祝史出没在危险地带,常年和灾祸为伍,就算有办法清除黑纹,可总有来不及的时候。
那些被黑纹侵吞了的祝史……
便会发疯。
那时候,祝史就不得不对上曾经的同僚,将他们杀死。
而那玉佩,便是史馆派发给每一个祝史的最后底牌。在玉佩内,封印着一丝丝龙气,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缕,可在祝史发疯或者遭遇巨大危险前,这玉佩能够庇护祝史。
许多祝史都受益于此。
而昨夜,鹿安清即便用了玉佩龙气,都不能阻止那只灾祸。
这是何等诡异强大?
分馆主事一边急报回京,一边看着鹿安清:“祝史,您昨夜可曾受伤,那灾祸又是何时离去?要是这禁制无法阻止灾祸,那恐怕后患无穷!”
鹿安清沉默。
……那只灾祸,昨夜,在完全控制住他后,只是舔吃了他全部的力量。连带着皮肉骨髓里的黑纹,都毫不忌口地吞吃下去。
直到现在,鹿安清都觉得体内空荡荡,怕是要好些天才能恢复。他现在难受的很,耳边全是主事的心声。
若说伤害,在这件事里,唯一受损的,就只有鹿安清的力量。
尽管鹿安清没说什么,可是主事却不敢轻忽。
大部分灾祸,都是没有神智的物什,有时是一团灰雾,有时是残缺的异类,但最可怕的,唯独一种。
可以拟物的灾祸。
类人,或是类物,这样的灾祸,最是可怕。盖因它们之强大,连普通百姓也能可见其状,并未升起戒备之心。
任由其无声无息地靠近,顷刻间就能掠夺人命。
自打得了鹿安清那句话,分馆主事急忙赶来。
就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灾祸,屋舍内残留的灾祸的妖邪之气,都令他呼吸不畅。如此强大,再加上鹿安清的讲述,这只灾祸……
是“那种”最可怕的存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