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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头摸摸脑袋,长嘶了一声,石头的心也无端端地跟著提了起来。

老爷子,石头哥!──衙门的小奴此时找了过来。

原来你们俩在这儿,那边儿张大人叫你们一块过去用膳,说是那个客人请的。

王爷盛情谁当推辞,石捕头看看天色,想来今晚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阿江会不会恼……

他们二人虽说沾了张大人的光,在饭席上,锦王却是对谁都不冷落,谦谦君子不过几句话就能博得他人好感,便是石头也不善对付,叫他灌了几杯薄酒就有些头晕。饭後赵铮便道自己会在安陵逗留些时日,他这一顿饭後似乎对石捕头也颇有好感,指名要他带自己四处看看,末了,还脱下自己的扳指,要赏给这素昧平生的捕头爷。

石头哪里敢收,忙跪地拱手推辞,赵铮却走过来亲厚笑道──你的英勇名声便是在京里本王亦有所耳闻,既被父皇封为天下第一捕快,这扳指不过淫巧小物,石捕头莫要当受的。

王爷,那是小人的本份,小人万万不敢居功──

好了,莫再说了。你收下这个,就当跟本王做个朋友,是朋友就莫推三阻四。

石捕头却抬头,看著赵铮,凌然答道:既是朋友,那就更不能收。王爷,请收回成命。

这块扳指乃是用上好的晶玉制成,没有一丝浊色,除了当今天子手上那个,剩下的另一只就被赏给了锦王。赵铮这番做派,实是要试试眼前这人,却不想石头却不似那些乡间莽汉,既不惶恐亦不贪财,不卑不吭的模样,如何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养出的好苗子。他心里暗暗生出一丝念头,面上却微微一笑,激赏地看著石捕头道,那本王就不为难你了,可你得守信,把本王当朋友。

石头一顿,见赵铮一脸真诚,心里生出几分古怪的亲切感,他低头拜道:是。

锦王赵铮欲在安陵过节,县府上下自忙得不可开交。好在赵铮自幼在观中修行,倒比起之前的那个钦差大人还要好伺候的多。

他先前说要石头领他四处看看,却不想并非是句客气话。

石捕头日日天未亮就去县府报到,硬著头皮带著赵铮游山玩水──他没想到,赵铮贵为王爷,竟比师弟们的那些娃子还要难带。他一会儿要去看安陵的皮影戏,一会儿要去尝玉春楼的烧刀子,不止这样,王爷他啊……还不爱那些侍卫跟著自己,他搁下了豪言壮语:有天下第一捕快在,还怕本王有什麽闪失麽?

唉,这可把石头儿给愁的。

赵铮身上仿佛有无穷的精力,他原先还有些皇子架子,後来就跟被关了禁闭十年放出笼的孩子也似,哪儿点新鲜玩意儿都能吸引住王爷他老人家的目光。石头只叹自己上了贼船,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只得舍命陪君子,带著赵铮把安陵从巷头至巷尾逐个逛遍。

不说石捕头如何想,赵铮亦是如此。他原本也怀抱著其他目的,哪知这石头竟也顶顶有趣,带著他看的玩儿的俱是京城里不曾见过的,这几日下来,竟是真的同捕头爷心生亲近──此事他自己自然亦无发现。

今日捕头爷带著赵王爷去了北巷,那儿不比闹市繁华,赵铮看了这老旧巷头,甩了甩扇子,面上虽没什麽,眼里却是不大愿意走进去的。

赵兄,你莫小看此处,这里新鲜的事物可多著,保管京里绝对没有──石头暗暗笑他,嘴上亲切道。他们二人在外头多以兄弟相称,横竖长得如此相像,这几天来那些乡亲父老直逼问得石捕头的耳朵都快长出茧了。

赵铮先前说要探查民情,此下自是不能拂了面子,便指道:那就进去瞧瞧也好。

这巷子里的多是些穷户,可人流竟不比街市那儿还要少,石头边走边道:咱安陵人买东西都知道得在这条巷子找,先前在下带您去的自然是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若赵兄真要懂咱安陵的生活,还是得走这一条路。

只看那巷子热闹非凡,小摊子到处都是,却也规划的颇有条理。那些叫卖的叫卖,还价的还价,不管男女老幼,体现的似乎是安陵的另一个面儿。见石捕头走过,那些路过的、摆摊儿的都亲热地叫了声“石头儿”、“石头哥”,一会儿往他搜里塞新鲜猪肉,一会儿又送了他一条鱼,巷子还没走完,石捕头的手上已经提了两个篮子。

赵铮目光敛敛,仿佛意有所指──看样子,石兄在此地人望极高。

什麽人望?那是大夥儿抬爱,连张大人都说我石头才是正正经经安陵养大的孩子,我打小就靠著这左邻右坊的接济才养到这麽大个头,做人嘛,得饮水思源。大恩无以言报,只得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让安陵上下安安生生的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