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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玉听得颇为惊讶,他对容丹一直有一定的看法,这个小姑娘的成长环境与家庭原因导致了她的多情,这种多情是贪婪而茂盛的,因此一旦有人对她好,她也愿意奋不顾身地对别人好,哪怕被欺骗、被伤害,她难以辨别这种爱到底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

可如今听来,容丹似乎已经分清楚了自己心中的感觉。

改变一个人自由生长的固定观念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沧玉开始意识到辞丹凤到底是个多么有手段的大妖了。

“不错。”沧玉轻声道,“容丹,感情这种东西是只能独享的,并不是人家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回报。”

容丹忍不住看了一眼沧玉,她心中明白,这位大长老曾经在无数个日夜给予过她不逊于霖雍的关心与爱护,然而那些感情潜藏于冷漠的表面之下,她无缘得见,等到知道时已经太晚了。即便……即便没有霖雍出现,即便……即便早就知道了,容丹扪心自问,她又真的爱沧玉吗?

她不爱,没任何借口。

沧玉同样不需要任何借口,他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挂心着容丹,可是他们之间隔着天涯与海角,再不可能走到同一条路上去了。

容丹真是憎恨自己,她最怕麻烦的就是沧玉,偏生她每次遇到这样的窘境,身旁就只剩下沧玉。

“可为什么霖雍不这么想呢。”容丹几乎垂泪,她的眼睫上挂着清晨的露珠,稍稍眨动,便飞散成雨滴,她咬紧了牙关,知道痛苦无用,知道记恨无用,知道那些无能为力的愤怒毫无意义,黯然道,“他说,他说他能明白,他心中大道重于我,自然能明白我心中有许多东西重过他,因为他无法常伴我身侧,所以他不在乎别人陪着我,他为什么不在乎,沧玉,你知道为什么吗?”

沧玉呆了片刻,颤声道:“你说什么?容丹。”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而容丹只是红着眼睛看他,倾诉道:“沧玉,你们这些活了千年万年的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是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报恩,而不是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容丹好似抓住大海里的浮木一般,她紧紧抓住沧玉的袖子,哀声道:“或者,或者你们这些仙,活久了,跟我们想得不一样,说的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对吗?他不是不在乎,对吗?”

沧玉喃喃道:“他与你说,不介意别人陪着你?”

原着里的霖雍的确接受了容丹后宫这件事,否则一开始沧玉也不会戏谑他是绿帽子之王,可是如今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天狐已经意识到了,霖雍之所以成为正宫,之所以在原着里宽容容丹的后宫,不是因为他爱到容丹无法自拔,不能失去容丹,不过是因为他并不在意。

对霖雍而言,爱情并不是那么自私的东西,他心中的天道、修为、职责远胜于容丹,因此容丹心中有什么远胜于他,他也并不介意。因为霖雍是个很公平的神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做不到,便不要求容丹恪守,爱与大道,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分别。

霖雍无疑是喜欢容丹的,只是……只是不够爱她,起码这种爱,不像凡人那么近乎刻薄地要求忠诚,不像烛照这么炙热,而是淡如天边的卷云,消散又会再重聚,却始终抓不到。

容丹并不蠢,她在沧玉的脸上看到了回答,不由得仓惶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松开手,身子一震,她重新将那面纱蒙上了,宛如披上层坚不可摧的铠甲,目光重又凝重冷酷起来:“我明白了,你们不是都这样的,他是个特例。”

“如果是天帝阻我,我可以告诉那个活了无数年的神明,我纵是半妖,他纵是上神,可我们之间并无任何过错,即便当真不相配,那也是规矩出了错,不是我的错。”容丹在月光与湖水下轻声道,“我今日才明白,原来不是配不配得上,而是我们俩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沧玉有些于心不忍,而容丹已经醒悟过来了,她对着两妖欠了欠身,冷淡道:“搅扰二位的兴致了,……尤其是大长老,是容丹无用,时至今日仍要劳烦大长老为我操劳,容丹在此谢过。”

“容丹。”沧玉唤住她,“你往后想怎么做?”

容丹似乎冷笑了一声,她觉得四肢百骸的疼痛窜上了大脑,牵扯着眼睛附近的皮肉突突发烫跳动,这种痛苦已经不会再令她不知所措了,她闭上眼,不动声色地冷静下来,轻声道:“我还记得当初在青丘时,与玄解谈过一番话,他说,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伪造假相,都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安,我会找霖雍要一个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