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拿去分掉罢。”无极道。之后,他坐到窗下,一整夜都未合眼。
翌日大早,无极正要去惩戒司领罚,还未踏出庭院,总管嫪丑就先一步而至:“无极何在?”
“总管。”无极到总管跟前一拜。嫪丑身后的宫人走出,无极就见宫人手里捧着衣盒,上头还有令牌。他问:“这是……?”
嫪丑道:“王上谕令,任命无极为近卫,今日起,至御前守护王之安危。”
第五章
由此,少年无极总算如愿以偿,成为齐王的贴身近卫,与王上同进同出,无时无刻都保护着吾王。
无极自来到齐王的身边,龙霆军中对此多有闲话,大多觉得无极糊涂,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偏要去做一个小小的侍卫,可也有明眼之人说,无极虽为近卫,这恰恰正是距离王最近的位置,近水楼台先得月,无极出头之日,想是指日可待了。总而言之,艳羡者有、不屑者亦有,饶是军中有多少流言蜚语,对少年无极来说,终不如王上一记目光来得重要。
齐宫里人员几千,若是想见到王上,实如山高水远,而齐王的身边又能人辈出,要想得到王上的注意,实在是难上加难。旁人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无极孳孳汲汲,衷心所求,不过是能日夜看见王上,为之分忧罢了。哪怕是齐王自己,亦是不会轻信的。
季容素是惜才,内心大觉如此安排,多多少少埋没了无极的才能。可是,当他想起少年的目光——有别于他人的小心翼翼,却含着qiáng烈的期望,由此而迸发出的夺目流光,致使齐王在那一刻产生了动摇。他以为,满足这样一个少年,并不会违背自己的王道。
此时的季容尚不知,他实现的不只是无极的心愿,同时,也成全了被自身所忽略的私心。
无极成为近卫之后,果真是恪守己责,万事皆以齐王的安危为先,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松散。而他来到了季容的身边之后,亦更深刻地明白,齐王作为国君,是有多么不易。
众人素以为,王上乃万民之君,集天下财富和力量于掌心之中,然季容掌国三十余年,每日寅时不到就起身,三日小朝,一日大朝,既要处理国内之事,又要制衡各方诸侯势力,每每折腾至夜,方可歇息。历代齐王好享福,其中尤以先帝辛夷最是奢靡,到了齐王季容,不仅用度最是节俭,季容年年都从私库里拨出银钱用在百姓身上。只是,齐王修身治国,以万民福祉为先,却也逃不过灭国的命运。当时,郑军搜刮临缁贵族富户,共查抄出huáng金千万,而季容贵为一国之君,家当竟几乎是空空如也,着实令人感到唏嘘赧然。
后话休提。无极自当了王的近卫,日日得见王上,心中大感欣喜,然而,人心终非死物,无极原先满以为,只要能守卫在王的身侧便足矣。可是,齐王忧于国事,大多时候,两眼并未放在身边之人的身上,有时少则数日,多则半月,季容都不曾和无极说一字半句的话。
这让无极深深明白到,便是当了王上的近卫,他和齐王之间的距离,仍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龙霆军中,就属樊通与他走得最近,可无极多是独来独往,说是友人,樊通却明白,对无极来说,自己也不过是旁人熟稔一些。
樊通和无极比she箭时道:“王上日理万机,眼里自无咱们。与其像现在这般蒙混度日,你不如向王上请命回到龙霆军。”他she出一箭,正中靶心。
“我处心积虑才到他的身边,”无极接过他手里的长弓,“又怎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樊通也是好意劝道:“吾王心沉似海,难以揣摩。我是担心,你会因此错失真正的良机。”
无极拉开长弓,原是瞄准木靶,此时忽闻扑棱的声响,几只雁鸟飞过。无极扬弓,一圈圈光晕下,他凝视那个方向。一支冷箭“咻”地she出,飞雁落地。
少年走过去,将箭从垂死的猎物身上拔出,一排整齐的血珠划过他的脸庞。
每日有三批人马在齐王身边轮班值守,无极听说王上去了兮凝宫。兮凝宫就是王后的宫殿。
无极到的时候,听到了从内室里传出了季容的笑声。素知齐王季容文静持重,鲜少大喜大怒,大多时候,都温声细言,很能入耳。无极进去时,就见内里除了齐王和闵后之外,还有太子和弼。太子和弼年刚十二,他长得不像他的王父,轮廓方方正正,细致不足,唯两眼还算秀美。
季容子嗣艰难,立后数年,才和王后有了第一个孩子,这也是齐王唯一的后嗣。因此,和弼出生后过了三个月,就封为了太子。
内室里,齐王和太子同坐于案台前,太子为王父阅读奏折,童音朗朗,季容眉眼含笑,而闵后则一脸欣慰看着这对父子,天家能有此天伦之乐,实属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