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到了七日时,果真如神医所说,前皇帝双目已能隐约见光。身旁诸物在他眼中有了边际模糊的轮廓,自己行走时不必再用手四处摸索,只不过他仍看不清废太子的脸。废太子安慰他再待几日便好,他却只是执拗地睁大眼睛,努力尝试。
他尚在恢复期间,容易眼酸,又坚持不肯闭眼,不多时双眼便溢出水雾。废太子gān脆以手蒙住他眼睛,不让他看,不一会儿,又拿开手低头去吻他的眼。
“傻弟弟,”他声音宠溺,“往后有那么多时间能看呢,不急在这一时。”
前皇帝能忍五年布局让位于宁王,却不能忍这数日看不清皇兄脸的抓心挠肺。纵使废太子劝了他,每次用过药后,他仍然要使劲地瞧,能多看清一些才心满意足。
好在他双眼确实在渐渐转好,愈看愈明。偶尔也有种隐约的感觉,他正如新生于世间之人,在缓慢地辨明这世间万物。
为了令双眼休憩,他只有在看废太子时才睁眼。他的皇兄正是他的世界。
废太子假死离开时不过十九,他们重逢两月,现在距当初竟已快六年了。
他有六年未见过皇兄,皇兄面貌却始终拓印在他脑中。
他渐渐地比对着双眼所见与记忆中样貌。废太子面部轮廓变得成熟而英俊,当年的青涩感已全部消散。他能见着那带笑的唇,高挺的鼻,英气而宽和的眼,以及一扬的长眉。
废太子所言,自己面上增了一道伤,他揣测过几次,那伤痕深浅,大或者小,皇兄当初疼不疼,是否破了相?
现在见着了才得知,那伤痕竟在眉骨之上,一寸长,竖着将眉尾截断,非但没有破相,反而还令那面容添上一丝锐利的不驯之气,混着皇兄淡然持重的笑容,令他看得出神。
他的手指在那短短伤疤上抚摸着,两眼再次变得模糊。
废太子柔声问:“二弟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