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奴能成为我们家中的女佣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事实上,她很受排挤,要不是她有一半爱尔兰血统,我妈妈会撵走她。”萝拉试图说服她的好友:“我们的法律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国会法令规定如果一个人流浪一个月还未找到工作,那么被告发就要卖做奴隶。奴隶的主人可以驱使他从事任何劳动!莉齐,英国人尚且如此,何况黑奴?”

伊丽莎白并非是滥好心,她同情克里夫家的女奴,愿意为她提供一份工作,但前提是萝拉同意取消她的奴隶身份,而且这份工作绝不可能是最重要的厨师。

“亲爱的萝拉,我明白你认为这样做是双赢,可我还是得说,咱们的店铺里不能有奴隶。如果你愿意释放她的话,我们可以雇佣那位女仆,请她做些厨房打扫的活计。”伊丽莎白说。

萝拉本就因为担心意大利厨师靠不住才想起家里这个厨房女帮杂来,她认为奴隶的性命都掌握在主人手里,最可靠不过。

女奴拉卡沙的手艺不错,可她是个从庄园‘荣升’进府邸、厨子也可以随意指派的女奴,她付出了劳动,却从没得到过一点来自主人的奖赏。事实上,子爵府的人们,都装作不知道吃进嘴里的美味佳肴是奴隶的手艺。一旦说破,他们就再也不好享用,而是要装出一副作呕的样子,还要毒打拉卡沙一顿才能罢休。拉卡沙备受排挤,很可能哪一日别的仆人会故意告发她‘擅动’主人的食物,而招来横祸。

萝拉毕竟是个贵族小姐,她自小生活的土地给了她滋养,但同时要带来桎梏——幸好她聪明好学,心胸开阔,要不然伊丽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位固执的认为除了英国人,只有奴隶可靠的思想了。

“萝拉,我们之前还一起传阅过绅士俱乐部内部的报纸,你记得上面有提到福音派致力于议会通过废奴决议吗?不仅福音派,贵格会、浸礼会、卫理公会还有其他一些教派都支持,并且开始运作废奴主义。废奴协会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就连我们,不是也赞同协会主张吗?”

萝拉有点羞红了脸。她第一次意识到说和做是两码事,在朋友们一起议论废奴协会时,她还发表了高见,并说正是踏入社交界后,她愿意加入其中。“奴隶主对奴隶的绝对权力,是腐化与罪孽的源泉”,当时她引用了福音派人士的宣言,表达她对那些可怜的人的同情。

做永远比说要难。

伊丽莎白并无意要揭好友的短,她有更实际的考量:“福音派的威廉·威尔伯福斯先生已经成为众议院的废奴领袖,他是我们可敬的皮特首相的挚友,在许多人的支持下,他屡败屡战,每年提出的废奴议案越来越受人重视。或许不久的将来,议员先生会获得成功——像人们说的‘黑暗的时间太久,正义总要到来’那样。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的甜点店,尤其开始的时候主要顾客是伦敦最时髦的绅士和淑女的情况下,如果被发现主厨是一位女奴?”

“还有,明国人早恢复了他们前宋的雇佣制,更何况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从不参与奴隶贸易。甚至在明国的给予的物资和订单的帮助下,非洲大陆的情况越来越好,而欧洲的黑奴贸易越来越艰难。亲爱的萝拉,我们得慎重一些,一家甜点店,远不是我们的终点。况且几个点心方子,在我们严防死守之下还是泄露的话,那也只能推说上帝的旨意。不过请相信你的朋友,我会的不只是眼下这一点儿。”

伊丽莎白同情那些被贩卖被奴役的可怜的人,但她自知人微言轻,从不敢轻易发表卓见。不过越了解这个世界的故国,她心里越感动自豪。

最终,萝拉被说服了。她同意雇佣那个意大利人,两位小姐决定亲自品尝一下这位先生的手艺。

塞西利奥先生用一张豌豆黄的食谱做出了让姑娘们大惊失色的‘美味’。

“天呐,这是什么!黏糊糊的失败的土豆泥?”萝拉忍着不适用汤匙挖了一勺,比土豆泥稀很多,吃到嘴里除了甜的腻口之外,还有大颗的粗糙感。

“这是你尝试多次的成果?”伊丽莎白问昂首挺胸站在近处的塞西利奥先生。

这位先生留着漂亮的小胡子,在他的女雇主看过来时还冲她眨眨眼,蓝眼睛愉快的抛过来一点个充满荷尔蒙的引逗。

……伊丽莎白少见的噎了下。她突然觉得努力说服好友的自己像个傻子。

“果然!”萝拉捂住额头,请这位意大利厨子出去。

塞西利奥先生竟然惊讶极了,他连忙道:“怎么,您、你们不准备雇佣我吗?除了法国厨子,意大利厨师是最厉害的,我有很多拿手好戏,保证两位英格兰小姐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