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悲到极致的女人,死后的灵魂也不得安息,报纸上把她所有痛苦的过往都一一披露,她曾经待过的那间妓院竟因此有了点名声,妓院的男业主和老鸨甚至用这名头来招揽更多的主顾。

泰晤士报用很大的版面颇有文笔地叙述了这个女人的生平,在最后,简她们才知道,女人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四岁。

再煽情的文字也不如报纸下房登印的两幅画叫人震惊:前面一幅是她在做某个有点地位先生的情妇时期的画像,美貌如同维纳斯在人间的使者;而紧挨着后面的那幅,则是她肢体散落、犹如地狱的恐怖场景。

“莉迪亚,别看!”简慌忙要捂住小妹妹的眼睛,脸色煞白的惊叫。

可她受惊太过,慢了一拍,叫凑过来的莉迪亚看了正着。

“妈妈!”莉迪亚的小身体颤抖起来,眼泪糊了一脸。

伊丽莎白实在是用力过猛,她不会明白在这个信息传播不够广泛和直观的时代,这样的画对于不少先生都是种惊吓体验。

这样线条粗陋,因印刷更显得模糊不清的画作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如同涂鸦,上辈子她看过的武侠连环画都比这直白清楚。选择这篇剪报也不过是因新闻十分警示人,煽情、细腻的描写更能触动太太和姑娘们的神经。忽略了时代信息差异的伊丽莎白,结结实实地坑了家人一场。

直到第二天,班纳特太太还在念叨:“那个学坏了的傻姑娘,竟然这样吓她的妈妈和姐妹。哦,班纳特先生,你快出来,我们家要被莉齐这个坏姑娘闹翻天啦。你得给她写信,严厉的批评指责她,若是她不向我们道歉,真诚的反省错误,我绝不原谅她!”

“我得跟简亲自谈一谈。”班纳特先生摇了摇铃,很快简就被女仆请到书房里来了。

“过来,孩子。”班纳特先生沉思片刻,“或许我的话叫你惊讶。”他说,“莉齐的信给爸爸看看好吗?”

简有些惊讶,但很快同意了。在她和莉齐的心目中,爸爸是个睿智理智的人,或许有些怪癖,但绝不会因为莉齐在信里说了实话而生气恼怒。

若是班纳特夫人提出这个要求,简就不敢答应了,幸好这位太太对女儿们的信并不兴趣,她现在十分不高兴,嚷道:“亲爱的先生,你方才答应过我,要狠狠的责备那个胆大妄为的姑娘!而不是去看她写给简的信。”

“亲爱的,”她的先生回答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你允许我单独待在书房,给我足够的时间自主的去判断这件事情。”

“我会尽快向你们表达我的态度。现在,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书房。”

信和剪报深深震撼班纳特先生,他在书房待了整整一天。

晚饭后,父亲又将简单独唤来书房,“我很抱歉。”做父亲的说,“很抱歉没有尽到我的责任。”

班纳特先生两手下压示意,打断简想要替伊丽莎白解释的话,他认真的反思自己:“对于你们,我缺乏关心;对于你们的妈妈,我选择逃避。我取笑挖苦姑娘们的愚蠢行为,却忘记审视自我,正在做一个更愚蠢且不负责任的举动。好孩子,我该对你道歉并且说谢谢。因为你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和幼稚短视的母亲,让你过早的承担起不该担负的家庭责任。”

“你们妈妈的问题,爸爸也该负很大的责任。”班纳特先生看着面前继承了妻子美貌的长女,有些痛苦的自我调侃:“我年轻的时候爱上了年轻貌美的克拉丽莎·加德纳,结婚后才发现这位美丽的姑娘头脑空空……天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了戏弄太太的恶习。”

“不可否认,这使班纳特太太的头脑变得更加简单。整个班纳特家,没有丈夫和父亲的引导和纠正,不断变得更加糟糕。”班纳特先生心底一直清楚这些事,可他习惯了躲进书房,不看不听去逃避失败的生活。但他最喜爱的女儿的信深深刺中了他的软肋,莉齐给简的信上毫不讳言父母的失职,她宁可请求自己同样年少的姐姐承担起教导妹妹们的责任,也从没想过要向亲爱的父亲求助。

班纳特先生痛苦的捂住眼睛,在这些年里,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爸爸,你还好吗?”简有点手足无措,她努力安慰他:“我想莉齐并没有怪您和妈妈的意思,她只是担心妹妹,害怕她们走错了道路。”

“是的,是的!”班纳特先生低声道:“莉齐从来都是看的最明白的那个,她说的很对。玛丽一直不自信,她似乎把自己看成了混在天鹅群里的丑小鸭,想通过知识和才干增加魅力……”可作为父亲,却从未给过赞赏和鼓励,还自以为幽默的打击女儿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