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避开她后面的话,有气无力的小声嚷道:“最最亲爱的萝拉,你的论调与班纳特夫人简直一模一样!我妈妈常说‘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五个女儿都嫁出去,最好能像果农卖苹果一样,一次清空。可是我们作为苹果,嫁妆就是个头,若是太小,哪怕再红再甜也不受青睐——况且我们还未正式踏入社交界,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当务之急,不是该努力长个吗?”长到像西瓜那样,一辈子不结婚更自在舒坦。
“亲爱的,你真的有趣极了,我从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小姐……”萝拉忍不住将脸埋在枕头里闷笑。
伊丽莎白太累了,以至于说到半途就睡着了。
此时,朗博恩的班纳特家尚且无心睡眠,包括班纳特夫人在内,都被简读的剪报吓坏了。
“这是真的?这些都是?”班纳特夫人不再嚷嚷神经痛,磕磕巴巴的问她的大女儿。
简的脸也有些发白,她放下那叠装订整齐、十足用心的剪报,“我想是的,妈妈。”
在晚餐时简按照伊丽莎白的意愿将来信的部分内容告诉家人,惹得莉迪亚和班纳特夫人大为不满。简见大家似乎都认为莉齐在危言耸听,便决意在餐后品茶的时光朗读几篇剪报。
而伊丽莎白为了引起足够的重视,特意将一篇苏格兰场破获的谋杀案放在剪报册的首页。
那是位满怀着出人头地愿望的乡下姑娘,单薄的认知里将伦敦描绘成一幅好光景:墓园、狮子、国王、宫殿,花边帽、绸缎裙和镶着银边的鞋子,还有精彩的歌剧和舞会。她铁了心要去享用这些,于是乘坐公共马车入了城。
年轻美丽的姑娘一下车就被如同猎食的秃鹫一般暗暗观察的老鸨发现,天真不经世事的姑娘轻而易举的被哄骗,老鸨没花一个子儿,就到手了一个鲜嫩的猎物。愚蠢、轻信的姑娘满以为她被上帝眷顾,找到了一份正经工作,其实这是老鸨们的老把戏:她们总是打扮的正经体面,满脸‘善良慈爱’,以大户人家的女管家自居,用雇佣女仆的名义将人骗回妓院。
可怜的姑娘稀里糊涂的进入地狱,从此光明和神恩再不属于她:她先是被装饰着蕾丝和银边的衣裙吸引,迫不及待地脱下自己的土布衣服和粗呢袍子,纯洁活力的姑娘稍一打扮就极有卖相,如同一朵还带有露水的花骨朵,这使得老鸨轻易物色到一个买主。有着肥硕身材、脸色蜡黄的老色鬼高价得到了姑娘的初夜。
稀里糊涂落入悲惨境地的姑娘失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也因此变得不太值钱了。经历过痛哭、绝食等等在老鸨眼里司空见惯的挣扎后,她也只能像别人那样放弃抵抗,沦落成一个尚且新鲜的普通妓女。这之后,她过的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在给两三个男人做情妇的日子,只有那两年,她可以在眼角贴上黑痣(饰颜片),表明是某人的情妇,从而暂时逃开老鸨的控制。
好景不长,在屡次被抛弃后,娇嫩和淳朴的气质剥落,而伦敦的妓院永远不缺少新的花朵,老鸨和客人的态度也愈加恶劣。
她接待客人的收入比得上十个全职女仆,可老鸨总有服装食宿等各种理由扣除,于是可怜的女人总是处于负债状态。见识低微的女人只好更频繁的去损害自己的健康,透支美貌和寿命。
如同大多数妓女的宿命,当榨干了最后一点鲜血,她被撵出了妓院——得给即将骗来的新人腾地方。可悲的女人拖着虚弱衰败的身体,毫无其他的谋生手段,只好沦落成最低等出卖皮肉的人:小巷子里的站街女妓,一次交易只收半个先令或者一品脱劣质葡萄酒。
对于一个毫无背景、最低级的站街女,危险绝不仅仅来自于客人、强盗和女房东,还有沐浴在神恩和国王权杖下的治安官、监狱和法庭,她被以“有伤风化”的罪名逮捕和起诉。
治安官要求她不遗巨细的交代描述她沦落的罪行,连最细微的地方也不放过。这个女人如同一只被剥皮的羔羊,在正义的法庭上,失去了她做为人的最后一点点尊严。大人们鄙夷蔑视,却又乐此不疲。
不知幸或者不幸,她逃脱了绞刑,在新门监狱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
虽然绝大多数的妓女,在昙花一现的美貌凋谢之后,总是逃脱不了疾病、贫穷或早夭的结局。可泰晤士报上刊登的这个女人要格外悲惨些,就在她出狱的当天,距离伦敦新门街仅仅半英里的小巷里,无比痛苦的死在了一个输红了眼的醉汉手里。她的肢体、鲜血遍布了整个肮脏的巷子,太过惨绝人寰的凶杀现场惊动了苏格兰场,在伦敦引起来好长时间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