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秋儿不善言语,听了无念赞美极是高兴,却不知如何作答,正腼腆微笑间,就见莫言推门而入。
“无念,我打听到了,江湖上最有名的鬼医杜若善就隐居在幽州附近,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解得了噬魂散,当非此人莫属。咱们收拾东西这就去找他。”
看着莫言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态,无念微微怔然,“你陪我去幽州,嫂子和侄子怎么办?”
莫言爽朗一笑,“自然是一起去。我已将豆腐铺转卖了,等到了幽州定居下来再重做生意就是。杜若善隐居之地不甚好找,咱们耗上个一年半载总能寻到,且边境之地人参等物比这中原便宜不少,卖铺子的钱和着往年存下的银子尽够支撑些日子的。”
崔秋儿轻轻挽住丈夫手臂微笑而立,无念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已知自己这份情义是欠定了,感念万分之余唯苦笑而已。
洞庭水寨。
后院正堂上,一家人到得齐全,沈伯达阴沉着脸端坐不语,其余人等也都静默地听跪在地上的常墨讲诉当日情形。郭玉蓉自见到常墨便知事迹败露,随着常墨言语跌宕起伏处更加面无人色,双手不自觉地揪住衣角揉搓,眼神也不时飘向沈清云方向,试图看出些什么。无奈沈清云自始至终望向窗外,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喜怒哀乐,像是失了三魂七魄,留在此地的不过是具空荡荡的壳子。
沈伯达挥手命常墨退下,张了张口,实不知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沉默不语,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闷中。郭玉蓉这时已吓得瑟瑟发抖,红着眼圈哀恳地望向姑母。
郭夫人看着侄女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蓉儿,姑姑往日太过宠你以至疏于管教,如今想来实是害了你,日后去到九泉,姑姑自当向你爹娘赔罪。”言毕掩面而泣。
郭玉蓉大惊之下扑向郭夫人,抓住姑母双手摇晃,“姑姑,姑姑,蓉儿是一时糊涂才会如此,你别扔下蓉儿不管啊……”
沈伯达隐忍了半天的怒火终于发作,一把拂开郭玉蓉,扶起妻子向内院走去,临走前向两个儿子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只是别太让你们母亲伤心。”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郭玉蓉这时便如溺水之人惶然无助,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想起杨翩儿,跪爬过去求道:“大嫂救我。”
杨翩儿想起无念的恩德,对着眼前之人无论如何怜惜不起来,转头去看了看丈夫和小叔的脸色,冲着郭玉蓉摇摇头,再无一言。
郭玉蓉还待再求,却见一直沉默的沈清云站起来走到自己跟前,垂下头冷冷地看着自己,憎恶的目光直若一把尖刀扎进心脏,心头最后一滴热血也流淌殆尽。蓦然间,只觉万念俱灰,满腔情爱都化作愤恨不甘倾泻而出。
“为何这样对我?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们那日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风无念下贱无耻,不光勾引你还去招惹其他男人,他自己不要脸还要拖你下水,败坏沈家名声,我帮你杀了他有何不对?”
面对几近疯狂的女子,沈清云只觉一阵厌憎,往昔兄妹之情再无半分影踪。
“若真如你所说是为了沈家名声,那为何害了无念之后连船上弟兄也不放过?十六个兄弟活该死于这无妄之灾吗?”沈清云幽幽说出,立时封住了郭玉蓉未及出口的辩解。
沈清风也忍不住道:“蓉儿,你心肠太过狠毒,事到如今仍无悔意,实是令人心寒。”
沈清云挥手招过两名手下,道:“念在兄妹一场,我留你一命,别院地牢已收拾好,你这就去吧。”
郭玉蓉呆愣愣被两人架起,突然尖声厉笑,“你要关我一辈子还不如杀了我,反正有风无念垫背,我死了也是不冤。”
沈清云淡淡瞥了她一眼,“无念没死,只是我一时寻不到他,我一天没找着他,你需得受一天不见天日的活罪,等我见着他了,你要寻死自然由得你。”
猛然听到无念还活着,郭玉蓉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渐渐地声音拔高至尖利刺耳,随着被拖出房门远去,状若疯狂的叫喊渐至消散在空气中,唯余下满室寂静,各自黯然神伤。
。……
冬日的汴京城没有了花红柳绿,灰秃秃的街巷上笼着薄薄一层细雪,却依旧是熙来攘往的热闹非凡。这日恰是上元节,日暮时分挂上的各色灯笼不多时便引出满街游人,连带着花街柳巷的生意也比往日好上不少,汴京城里最大的南馆绿风楼更是早早便坐满了前来寻欢的客人。
绿风楼最精致卧房内的贵妃榻上,头牌小倌儿相思衣衫半褪地倚在身边人的怀中,任男人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的侧脸,心中暗自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