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张着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记忆里的赵立夏从来都是温顺和善的,否则也不会任由方怡替他出头,何时起,这个温柔的孩子也变得强势了?其实早在赵老爷子临终前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一样了,换做是以前的赵立夏,当时绝对不会甩开赵老爷子的手,更别提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在赵老爷子的灵堂上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老族长的话顿时从脑海里飘过,人都是会变的,昔日那群孤苦无依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已经不再需要他人的扶持照料,日渐粗壮的枝干也不再柔软,不会轻易随风摆动。
就连方怡也有些意外,从什么时候起,赵立夏变得这般强势了?他居然会当众顶撞里正,这当真是生平头一回!
赵立夏说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纯良模样,诚挚道:“叔,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明儿一早,我自己去跟族长说,不让你为难。”
里正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下意识道:“有什么为难的,不过就是跑一趟路。”
“叔,不是我不愿意送赵老爷子一程,说到底,他也是我的亲爷爷,不然我前几天也不会一早赶回来。只是老赵家的那些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这孝服一旦披上身,就等于认下了他们这一门亲戚,那事情不是又回到了以前?那我当初不惜让人指着我脊梁骨骂也坚持要自立门户不就成了一场闹剧?”
里正听后,怔了一会,才叹气道:“是叔误会你了。”
……
从始至终,方怡都没有再开口,在她看来,赵立夏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在没弄清楚之前,方怡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至少里正就已经被赵立夏给哄住了。
这一晚,赵立夏抱着方怡,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一家之主,是你的夫君,没有道理永远都要让你来做这个坏人,我没有你玲珑剔透的心思和巧手,没有立秋那样聪明会挣钱的脑子,但至少,我能站在你的面前,护着你,护着这一家人。”
这一刻,方怡才意识到,也许,在经历了三年前陈家针对他们的那场算计后,成长起来的并不仅仅是赵立秋,还有赵立夏,还有她自己,还有另外那几个小的。赵立秋在家和前程喜好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赵立冬愈发的沉稳憨厚,却不再轻信别人的话,也渐渐学会将心事放在心底,不让人轻易就察觉出来,而赵立年和方辰更是在苦读的同时兼顾人情达练。身为大哥的赵立夏,又岂会输给弟弟们?这个阳光小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宽厚的肩膀或许还不够宽大,却已经足够保护自己和家人。
172风起云涌
在赵家村儿因为赵老爷子的去世而折腾起来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朝野也同样不平静。
连番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加急密奏此刻正平躺在皇帝面前的案桌上,年过五旬的皇帝稳坐上位,看着下面争论不休的众位大臣。
主战派义愤填膺:“敌国已经抢占了我们两座城池,屠杀了两城百姓,如此血淋淋的宣战,我们岂有不应战之理!”
主和派忧心忡忡:“应不应战对于大人来说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可大人你想过没有,一旦应战,且不论那忠勇为国的将士们,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边疆百姓会如何?战火连天,最是残酷,到时候死亡的又岂止是两城百姓?”
“更何况,六年前那场持续了两年的天灾人祸让我朝上下元气大伤,这六年来,全凭陛下励精图治,才得以恢复民生国计。若是此刻应战,三五年内未必会结束,我怕负担不起啊。”
“王大人既然都说了民生国计已然恢复,又岂会负担不起?更何况,区区蛮夷,何须三五年?”
“刘将军此言差矣!虽是蛮夷,却也有强弱之分,十年前,他们的可汗驾崩,新一任的可汗是个凶残的主儿,这十年的功夫吞并了不少部落,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
“王大人既然明白他们是有备而来,就该想到,如果此刻我们提出和谈,他们必定会漫天要价,难道王大人因为胆小怕事,而情愿将我朝国土资源拱手他人?此等卖国行径必遭天谴!”
王大人当即就怒了:“你这话是何意!我为百姓社稷忧心,你居然污蔑我卖国。”
……
眼看着两人就要挽起袖子掐起来了,战和两派纷争也愈演愈烈,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朝堂此番就如同菜市场般喧闹。皇帝依然坐的安安稳稳,脸上不见丝毫不悦,仿佛还有点儿看戏般的神情,双眸淡淡扫过朝堂上那几道安然矗立的身影,站在最首位的德亲王,他对面的方侯爷,再往后是,齐家的幼子,齐墨,年过五旬的皇帝微微眯了眯眼,想起昔日那道也如眼前这般挺拔的身影,若是他在的话,必不会挽起袖子跟人大吵,定然会谋定而后动,将一众群臣说得心服口服。